8）
    “嗬嗬，你來抓我啊！”我一邊跑，一邊回頭衝夏澈錫說，臉上掛著俏皮的笑靨。
    “小樣兒，我還抓不到你！你以為你夏大爺我吃草的啊！”他惡狠狠地說，但是話語裏麵還是有些為的寵溺。
    說實話，其實我真的不相信一見鍾情這東西，但是現在事實擺在麵前，不相信也不行。
    陽光下，校園裏是我們兩個追逐的身影，幸福而甜蜜，就像是剛摘下來的蜜桃，青春的水嫩。
    或許這就是甜蜜，很淡。
    但是卻很直觀地能夠感受得到。
    充盈在戀人間的幸福氣息。
    就是這僅僅是第一次見麵。
    但是這就是一見鍾情。
    他突然跨大步子，一把抓住了我。“你真是很調皮啊！怎麼到處跑！我生氣了！”
    我知道他是在開玩笑，但是突然想要逗弄逗弄他，於是垮下了臉。
    “你……真的生氣了？”
    他果然被我騙到了，臉色逐漸變得溫和。
    “小玖，我是逗你玩的啦，我沒生氣哦，不要難過啦。”他點點我的鼻子，輕笑開來。
    “真的？”我繼續逗他，天知道我多想笑。
    “嗯！“他重重地點點頭，一臉篤定。
    “嗬嗬，好了啦，澈錫，不早了，我們快去班上報道啦。”逗他逗夠了，我正色起來。
    “嗯，小玖，用不用我送你去？”他征詢我的意見，臉上依舊掛著燦若桃花的笑容。
    “不用了啦，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可以自己去的。”我掙開他的懷抱，其實我真的不習慣這種親昵。
    我拋開了，衝他笑了笑，在離開的過程中沒有回頭看過他。
    來到教室裏麵，不出我所料的，夏月月那個小花癡一下子就纏上來了，頭痛地揉揉太陽穴，看來要花一點時間對付這個丫頭了。
    “喂喂喂，剛才你倆在一起幹什麼了啊？”
    不出所料。
    “沒幹什麼，就是說了幾句話唄。”以冷淡回應，打消她滿腔的好奇還有探知欲。
    “啊……”語氣有掩飾不住的失望。
    那麼。
    目的達到了，看來短期內不會糾纏自己了……吧。
    還是有隱隱約約的不確定，看來有一個太打眼的男生在自己的身邊不是好事而是禍害的源頭。
    坐到座位上，拿出了帶來的牛奶，紮開口子，正準備喝，一直在旁邊做沉思狀的夏月月同學突然冒出了一句讓我噴奶的話。
    “那……等你們有什麼的時候再告訴我吧！”一臉大義凜然，就像敢死隊裏麵的大媽。
    “……夏月月你能不能不這麼語出驚人啊。什麼叫‘等你們有什麼’啊。”拍拍胸口順了順氣，我白了她一眼。
    “你什麼意思啊？”她眨巴眨巴眼睛，顯然沒理解我嗆著是為何。
    算算算，不跟她說好了。
    雖然當時挺煩惱她的“太過關心”，但是，我後來才知道，插科打諢的日子，其實也挺美好的，隻是當身在其中時，難以領略到這種近乎於溫暖的美好。但是太幸福，在後來想起來總是會覺得恍惚。
    那天，和夏澈錫分開之後，我們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離開。
    然，我沒有想到，他會碰到陸登。
    更沒有想到他會知道我們之間的一切一切過往曾經。
    還有陸登被打傷，和我們最後的離開。
    生活是一場連續劇，劇情曲折且永遠不重複，不折磨死你們這些在裏麵演出的人不罷休。
    平靜的日子淺淺淡淡地滑過了一個星期。
    星期一，背著有些沉重的白色帆布包，一步一步靠近學校，一步一步走向深淵。
    走到校門口，看見了很多人在圍觀，心裏麵有一種警惕的感覺瞬間提起來，似乎是感應到了好象是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在心髒的地方滴滴答答不斷拉響刺耳的警報。
    走過去，好像被雷擊中。
    是陸登。
    他身上有一團團灰塵糾結的一起，臉上有輕腫的痕跡，嘴角還有幹涸的已經有些發黑的血液。
    落魄到極致，就像是一粒卑微到土壤裏的灰塵。
    心裏麵有東西在一寸寸瓦解，就像是被洪水侵蝕拍打的堤岸，原本堅實的鋼筋水泥在瞬間就被衝刷出縫隙，然後全麵崩潰。
    成見消失了，代替的是一種很深的心疼。
    畢竟是在生命中占據了極大一部分的溫暖和光陰的人，所以，要徹徹底底地除卻根本從一開始就是一種不可能。
    不如放自己一條生路，不要抗拒，學會原諒。
    走過去，放下了書包，看著他，同樣的他也望向我，眸子裏麵有很濃烈的光。
    真的，原諒了。
    那個時候，僅僅是因為年紀小才做錯了事情，所以，原諒不是很難。
    靠過去，然後彼此的體溫靠近，交錯在一起。
    過了在我感覺上很漫長的一段時間之後，突然聽見陸登在喊夏澈錫的名字。心裏一驚，他們，認識了？
    回過頭，看見了夏澈錫站在那裏，愣愣的，呆呆的看著我們這邊，眼眸裏麵仿若有一層深而厚的霧氣悄然彌漫，讓他的眼睛看起來像一汪深不可測的湖，黑色的湖水洶湧蔓延。
    下午。
    醫院。
    三點的陽光帶著暖暖的橙色，謝謝切過醫院的窗簾。偶爾有微風吹過，厚重的白色窗簾飄起來一點點，就像是在跳舞，唯美到心醉心碎。
    拿著一個蘋果，一點點削下皮，然後放到陸登的手裏麵。
    從陸伯伯那裏知道，陸登最近總是和一些小混混混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這次翻臉了，才被那群人打了。
    好在傷不是很重，大概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但是，陸伯伯擔心陸登在這邊還是會不安全，所以決定要搬離這個城市。
    大概是想還讓我和他們在一起吧，也彌補那件事情帶給我的一些影響，陸伯伯小心翼翼地征詢我的意見，問我願不願意和他們一起離開。
    我開始有些猶豫，但是猛然想起來，陸阿姨的身體有礙，應該不太方便離開吧，那麼還是應該有一個人幫陸伯伯一起打點大點生活的，所以也就答應下來了。
    答應得很快，而後才想起一些事情。
    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夏澈錫。
    出門，打了一個電話給他，讓他晚上來醫院一趟，就說有些事情要告訴他。
    有一個下午的時間給我醞釀情緒，足夠了，至少可以不在和他說再見的時候像一個矯情的小女生在那兒自己可勁兒地傷春悲秋。
    暮色一點點吞噬了整片藍色的天，染了大片的橘色，溫暖的，美好的，直至刺入眼睛裏麵，刺眼得想哭。
    我轉身，拿起了床頭櫃上的一碗米飯，往裏麵加了一點排骨湯，喂給陸登吃，等到他把一整碗米飯全部吃完，天色已經黑了下來了，套上了黑色的濃重外套。
    我放下了碗筷，和陸登交代了一句，就轉身出門。
    他應該來了吧。
    拉開房門的那一個瞬間，就看見了他看在對麵的牆上，穿著一件的T恤，有點單薄。
    我們兩個都無言，不知道此刻應該說什麼才好。
    “夏澈錫。”我首先開口了，口氣很軟，已經有點倦了。
    “……”他沒有回應我的話。我就徑自說了下去。
    “陸登應該和你說過我和他的事情了吧，所以我也就不多說了。我們兩個，可能會馬上就要到外地去了，陸叔叔會和我們一起離開，因為陸阿姨實在是有病在身，所以我，可能也會離開的吧。”
    說完，我們兩個都很默契地保持沉默，良久良久，他終於開口。
    “嗯，我知道了，那麼，你們兩個，要幸福啊。”他笑笑，但是卻看不到一點點我以前看到過的溫暖，心碎的弧度在他的嘴角肆意侵蝕然後蔓延。
    沉默總是擁有巨大的力量，此刻我們之間就這麼保持著靜默，誰也不願意先開口說話，露出自己的軟弱還有無奈。
    “我要先進去了，你先回去吧。”過了很久，我有一點擔心病房裏的陸登，他一個人在裏麵，我不知道他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好。”他淡淡答我，隻是一個很簡單的音節，卻像是一把尖銳的匕首刺進了心髒。
    再也拔不出來了，注定要痛，隻有承受。
    轉身離開，兩個人的背影都被醫院過道清冷的燈光映射，有一點點清冷。
    最後一次見麵了吧。
    在離開的前一天，我把我們的列車出發時間發給了他，心底裏麵有隱隱約約的期冀，有點像在離開之前還是可以看到他的吧。
    但是，還是失望了，他沒有來，或者說來了，而我們注定緣淺，不能相見。
    踏上或者，直到看著車門關閉的那一秒，還是沒有看見他，所以，不要再抱著期待了，執拗地別過頭，咽下了喉嚨裏麵那一聲呼之欲出的嗚咽。
    不必抱著期待了，大步向前，總會甩掉那些過去曾經的。
    9）
    我們搬到了一個叫做臨海的小城，這座小城真的有一片很藍很藍的海。
    總是在閑暇的時間去看海，陪著陸登一起，我們兩個之間終究是回歸到原點了。繞了這麼一圈，經曆了太多的事情，終於還是回到了彼此生命的原點，那麼，還是感謝生命。
    暑假打工得到了3000塊錢，本來是想在原來的那座城市裏麵維持自己的生計的，但是現在突然空多出了這麼一筆錢，還真有一點不知道該怎麼花呢。
    有一天。
    我依舊是和陸登一起去海邊看海。
    我們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那天我穿著一件白色的連衣裙，套著一件白色的棉襖在外麵。陸登一襲白衣白褲，很好看很簡單很舒服。
    下午五點的夕陽，染紅了我們的白色衣衫，仿若最溫暖的色調在身上肆意停留不肯離開了，多麼希望這個時候可以再停留得久一點，最好能夠定格成永恒。
    “小玖。”陸登突然叫住了我，我停下來，轉身，看著一排走過來的足跡，然後望著他，一臉笑容。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夏澈錫，已經半年多沒有見麵了吧。”他的聲音帶著些暖意，心裏起了一點漣漪。
    不是沒想過，隻是一直沒有深入地想。
    “……”我無言，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他的意見。
    “真的，回去看看吧，趁著過年有假期，回去看看吧。”陸登接著說，讓我不斷動搖。
    “你應該，很想他吧。”
    “一定很想的吧。”
    “好，我去，我去，我去，不要再說了，行麼？”我打斷了他的敘述，深怕自己會聽著不忍。
    他的臉上爬上了一絲笑靨，燦爛如陽。
    其實，我能夠感覺得到，陸登在以前還是對我有過好感的吧，現在，他這樣子說，應該就是決定放手了。
    妥協總歸是要麵對。
    謝謝你陸登，謝謝你讓我懂得。
    在離開之前，我來到了一家小店，在這座城市裏，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了，裏麵總是有一些簡單的小玩意兒能打動人。
    我準備挑一點東西帶給夏澈錫，算份心意吧。
    一個水晶做的發著光的東西映入了我的眼簾。
    海藍色的，有兩隻海豚在跳躍，下麵是平靜無瀾的大海，藍色在不斷翻湧，我拿起來，夕陽在上麵折射出清晰明亮的光芒。
    很喜歡，他應該也會喜歡的吧。
    拿起來，讓櫃台小姐幫我仔細地包裝了一下，不貴，加包裝才90塊錢。
    買了年三十的火車票，和陸叔叔交代一聲，準備上路了。
    在離開的那一天，隻有陸登來送我，我看見了他臉上的微笑，就像冬天的第一束陽光一樣澄澈動人，照進了心房裏麵，我小心翼翼地鎖起來，打算一輩子珍藏。
    火車轟隆隆前進，周邊的景色不斷倒退，快回去了，闊別了這樣子一段時日快要回去了，有隱隱約約的期待。
    下了火車，我給夏澈錫發了短信，讓他下午在月光公園等我。
    先去了陸登原來的家，打算看望看望陸阿姨，至少也要表示一份心意吧，順便帶到陸登還有陸伯伯的那份。
    她看了我挺激動的，大概是因了這麼多時日以來難挨的寂寞，所以拉著我說了好多話，但是我卻心不在焉，看著窗外的天空一寸寸暗下去，心也沉下去了。
    和夏澈錫約定的時間是三點，早就過了，他還會不會等在那裏。
    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陸阿姨硬要我留下來吃完再走，推辭不得，隻好留下。這次，和他還是要錯過了。注定了。
    吃完晚飯已經是七點，和陸阿姨匆匆告別，我就直奔月光公園，心裏麵還是殘存著那麼一點微光。
    希望是一種支撐，在這種時候力量顯得無比巨大。
    趕到的時候是七點半，但是那裏已經沒有了腦海中不斷浮現的身影，我看了看，有一排足跡延伸到很遠的地方，腳印還很新，應該沒走多久。
    但是卻不想追了。追過去怕是也沒用了。
    向來緣淺，奈何情深。
    轉身。離開。手上麵還抓著那個準備送給他的禮物，被手掌的溫度熨得暖暖的，但是卻傳達不到心底裏麵。
    第二天一早就踏上火車離開了，把那個準備送給他的禮物，丟到了車窗外，連同他帶給我所有的回憶，一同拋棄。
    一場善始的好感，卻終究不得善終。
    這些那些，生命中溫暖、快樂、美好、悲傷、難過、絕望的往事，終究會消失，而我們終將長大。
    而我和夏澈錫，我們終究是要錯過了，不能遇見，曾經交集過的那個點已經被時間擦去。
    我們的命運重新被畫成了兩條線。
    兩條永遠都不可能相交的平行線。
    ——番外（2）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