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倏得轉過身，就看到殿下笑吟吟地說：“那個祭司人倒是不錯呢，很晚了，該睡覺了。”而後搭在我肩膀上的手移開了。
    半個時辰前，說什麼“祭司大人有請”，我有意擋在來者的前麵，可是王很隨和地拍拍我的肩膀，丟了一句：“這裏的茶點味道不錯，那裏還有一碟，你就吃掉它吧。”就跟他們離開了。
    修羅為什麼在這麼晚的時候還想找王“談話”？不是說明天就送王平安地出來嗎？
    “溯，你的眉頭皺在一起了，不像平時的你。”王還是一副老樣子，總是微笑著麵對所有事。“這可不行，如果在這種情況下你都不能冷靜分析，我可是會有性命之憂。”
    我的臉色變了又變，唰得一聲單膝跪下，“臣該死。”
    殿下伸出一隻手扶起我，“你現在應該老實睡下。”
    “是。”我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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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先退下。”祭司甩了甩衣袖，下屬默默退下，同時關上了石門。廳堂中隻剩下大祭司與遙塵國君。
    兩人直視對方，墨塵的嘴角上揚：“很榮幸能受到祭司的邀請，不知為了何事？”
    “要一個人。”祭司也不廢話。
    “很抱歉，做不到。”王的眼中透露出堅決。
    “堂堂一國之君，身邊不乏人才，除了他，你身邊沒有護衛嗎？”祭司冷笑。
    “身為大祭司，想必不稀罕一個護衛吧？”王收起笑容。
    兩人皆不說話，空間仿佛刹那凝固。
    出乎意料，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大祭司：“我不會放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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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羅影將自己泡在浴池中——這裏本來就有豐富的溫泉資源，隻需加以利用——熱氣騰騰，終於可以稍微放鬆一下了。總是繃著神經，腦細胞也死得特快吧？抬起手臂，一條猙獰的疤痕映入眼簾，這麼久了——恐怕再也消不掉了。修羅影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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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年前，組織“寂”才開始萌芽，就遭到當時最有聲望的“紅影”的暗襲。可惜的是紅影的暗殺行動沒有成功——隻是差點成功了，差一點——“紅影”派出實力最強的五名殺手，終於追查到“寂”的頭目是一個代號名為“祭司”的人物，他們又花了些時日得到消息，才得以追蹤到“祭司”，殺手當晚就行動起來了，雖然偷襲成功，將祭司打成了重傷，但那五名下場更慘，無一人生還——要不是後來有位少年及時為祭司治療傷勢，恐怕“寂”也將被扼殺在搖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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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喜歡你的眼睛嗎？”那個少年就是這樣問他的。
    眼睛嗎？修羅擦幹了身上的水跡，穿好了衣服。
    “傳說，那是雙會帶來不幸的眼睛。”那少年的目光中卻很溫柔，好像在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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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傳說，世間有種生物名叫妖，妖可以任意變幻成各種動物的形態，包括人。妖隻能靠新鮮血液才能生存，本來是什麼動物的血都可以，可是後來不知怎的，妖吸食了人類的血液，發覺人血比其他的來得有味道，從此隻喝人血。妖本來的眼睛是藍色的，可是因為嗜血的緣故，久而久之，就變成了深紅色。人們害怕受到妖的襲擊——一個成人的血液隻能供妖一天——一天之後又要補充新的“食物”，人們處處提防著，看到一隻白兔也會緊張個半死。可是防不勝防。妖終究是想到了辦法，那就是變成人類，變成人類的同類。然後讓他們掉以輕心，再找機會下手。那些幸存的人活下來，就告誡後人：要遠離有深紅色眼眸的人，他們是怪物，他們會帶來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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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個怪物！”“你殺了我們那麼多同伴！”“你本來就該死！”……
    打殺聲一片，等到最後，終於沉寂。
    沒用的人！修羅影掃視了一下周圍的橫屍，收起了劍。右手開始隱隱作痛。可惡！舊傷加新傷，看來回去應該好好休息十天半個月了，才剛剛處理掉“紅影”的問題，後麵還有很多事沒完成。可惡。
    “你的右手在流血，現在應該先止血才行。”有個人影竄到眼前，那個昨天救了修羅影一命的少年。
    “為什麼？”修羅影有些慍怒，為什麼這個叫溯空的人又出現在他的麵前？居然，居然還點穴？
    溯空橫抱起修羅影，再一次將他帶回了原來的客棧。“看來我又一次得罪了你，這次是不是我的人生該結束了？”溯空熟門熟路地為修羅影包紮好了傷口。
    “為什麼？”修羅影仍然不得自由，穴還被封著，可是心裏的怒氣卻一點點退去。一抬頭，看到溯空脖子上的紗布，不正是自己出手傷了他嗎？修羅影別扭地移開了視線。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溯空本想靠著圓桌睡一覺，卻對上了修羅影的眼睛——不滿，不安，還有點點孤獨寂寞。腳步怎麼也移不開，修羅影接著說了當晚的第三句話，雖然隻是在重複。
    溯空是在不願在被這種“急凍光線”定著，緩緩開了口：“我剛剛路過那裏，感覺到你的氣息了。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那個樣子了。反正我幫了你一次，也不在乎第二次。……我這人大概是多管閑事了吧。……不過，你還真厲害。”溯空第一次這麼廢話。
    修羅影卻楞了一下，他會讀心術嗎？怎麼知道我想知道什麼？隨後皺了皺眉頭：“解開。”
    “不會把我碎屍萬段吧？”溯空吐了吐舌頭，這句話卻問得很認真。修羅影哼了一聲，此時，他已完全自由。
    “我覺得我還是出去吧，你先在這休息。”溯空站了起來，卻被一隻手拉住。溯空回望著修羅影。溯空恍然大悟，喃喃自語：“原來如此……是要我在旁邊吧……跟殿下很像啊……都是要我隨時行動呢……原來這樣啊……不過這個床很小……怎麼能睡在一邊呢……”
    “你在說什麼？”修羅影莫名地煩躁起來，鬆開了手。
    溯空卻順著手把修羅影摟在了懷裏。
    “你……”修羅影有些詫異，他在幹什麼……
    耳邊傳來溯空的聲音：“這樣就沒事了，如果你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叫醒我，我隨時都在……”
    就是這樣，溯空抱著修羅影睡了一夜，修羅影倒是難得穩穩當當睡著了，可溯空沒有，幾乎就是一直保持著清醒。隻不過，修羅影並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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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物是得不到感情的！沒人會關心你的！”……
    噩夢，重複的噩夢。
    要是那個人在就好了。“這樣就沒事了。”
    可惡！好不容易知道他的下落，就這樣就算了嗎？找了這麼多年……原來他是國君的貼身侍衛……所以才這麼難查。找了這麼久，希望能把他留下。
    那個王一臉臭屁的樣子：“我們都是一樣的。”
    什麼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不一樣！！！
    …………可是……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還記得我。故意受傷是對的，他果然還是沒變……
    “怎麼不好好愛惜自己……”
    “你的頭發長長了！眼睛還是一樣的顏色，不過，好像顏色更深了。”
    “你果然比我想得還厲害……”
    “這些年……你還好嗎？”
    他不知道，他說的時候，修羅在微笑。
    最初的時候，他說過：“我喜歡你的眼睛……還有一頭黑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