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小辛第N次地用筆頭戳我的腰，我回過神來，看見老潘用非常“睿智”的眼神看著我。我立馬低下頭做鴕鳥狀。
    “怎麼了你？老潘的課你也走神啊。”小辛眼睛盯著黑板，嘴裏小聲地對我說。
    “沒事啊，”我豎起課本擋住半邊臉，“有點不舒服。”
    “真的？”小辛異常開心，“我扶你去醫務室吧。”說著就要舉手打報告。
    我馬上按下她的手說：“幹嘛，我沒事啊，你怎麼比我還緊張？”
    “哦，這節課我早就不想聽了，好……”“誰在說話啊！”老潘背向我們，用力地拍著黑板，刷拉拉地掉下一大堆粉筆灰。
    “……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小辛壓低聲音補充完畢。
    我鬱悶地低下頭。
    辦公室裏。
    話說老潘一下課就把我叫到辦公室，準沒好事發生。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是我的行為準則，現在我就安安分分地站在老潘的辦公桌前，看著她去洗手，喝水，再和同事聊兩句，好像最後才注意到我的存在。
    “今天怎麼了，上課老走神。快高考了，你們怎麼一點兒也不急啊，總是我們老師替你們急得團團轉。”老潘“語重心長”地說，末了還歎了一口氣。
    什麼跟什麼啊，我們急的時候您都在睡大覺或是和老公孩子享受天倫之樂嘞，真是的，什麼都不了解，還裝得多麼痛心疾首，一副“我不幫你們你們都得完蛋”的救世主模樣，鄙視你！
    心裏雖是那麼想，可我嘴裏說的卻是“老師您誤會了我不是無緣無故分神隻是今天我有點不舒服”。
    “不舒服啊？是不是感冒發燒了，要馬上去看醫生啊。”老潘一臉關切，我心裏納悶什麼時候老師會變得這麼“園丁”了，輕輕“嗯”了一下。今天沒發燒可保不準明天啊。
    “這個時候發燒可不得了啊，會影響複習啊。”老潘“唰”地一聲拿出不知多少同學朝思暮想的請假條，刷刷刷地寫好遞給我說：“今天星期五了，下午沒什麼重要的課，你可以去請假看醫生，這兩天你好好休息吧，養好精神才有活力備戰高考啊。你是咱班的尖子可不能倒啊。”
    雖然老潘最後的一句話使我很不舒服，可是我還是想感激一下這位慈祥的老人家。
    “什麼，老潘竟然主動給你批假啊！”周筱坐在我的課桌上，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想當年我拉肚子，可是要我老媽親自打電話申請，老潘才給我半天假啊。”
    “這就是尖子生的威力！男女通吃。”竹竿路過時幽幽地一句話飄過來。
    “同學們啊，我要先撤了，拜拜。”我把書包甩到背上對周筱說。
    “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飯啊。”背後出來周筱的聲音。
    我揮揮手表示明白，剛出門就聽到周筱和竹竿打鬧的聲音。
    “周大小姐，我也是孤家寡人啊，我可以到你家吃飯嗎？”
    “滾啦！”
    “我很可憐啊……”
    “信不信我拍你啊……”
    一陣慘叫。
    “下一站，西陵。”隨著車子慢慢啟動，我發現現在車子上隻剩下我一個乘客了。
    出了城區，郊外的氣溫明顯要低幾度。窗外的風景不斷變換，滿目都是荒涼的一片。樹木經過幾場大雪的洗禮，都變得毫無生機，稍高的小山頂上還有未融化的殘雪，一切都還像嚴冬的時候。難得今天有陽光，初春的陽光稍稍帶來那麼一點兒生機，似乎還聽到春蟲微弱的叫聲。最後的寒冷過去後，春天就會重回人間，日子很快就會暖和起來了，希望不會再遠。
    “小姑娘啊，聽說今天傍晚還有冷空氣，你最好早點回家啊。”下車前司機大叔說。
    “我知道的，謝謝大叔。”我朝司機大叔點點頭。
    又來到這裏。小哥哥，我來給你過生日了。
    遠遠地，就看見屬於小哥哥的黑色大理石，在春天暖暖的陽光照耀下，發出淡淡的亮光。，輕輕地坐下，我掏出手帕，仔細地擦拭著小哥哥的照片。
    小哥哥，我來看你了。你還是那麼可愛啊，嗬嗬，有沒有亂跑去找漂亮妹妹啊，我告訴你啊，早戀不是一個乖寶寶應該做的哦。
    好啦，不要嘟嘴嘛，我有說錯了嗎。好嘛，看在你就要考大學的份上，就不跟你計較了。你知道嗎，現在我們的作業很多啊，做得我好累啊，你看我的黑眼圈，像熊貓似的。
    嗬嗬你笑了，笑了最好，我就知道你不會跟我生氣的，我可是你最最親愛的妹妹啊。
    你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猜一下嘛。嘿，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一點兒都不好玩，你就算知道也不要那麼快說出來啊，一點驚喜都沒有。我不跟你分享了，我要獨食！
    又生氣，不逗你了。看，當當當，你最喜歡的巧克力加草莓蛋糕，新鮮出爐的啊，而且蛋糕店的姐姐人特別好，還多給我一包蠟燭了。點一根就夠了，人家女孩子的年齡可是秘密啊。快許願吧。
    你許了什麼願望啊。嗬嗬，我就知道和我的一樣。放心。我們一定可以考上H大學的，我是誰啊，聰明絕頂的穆大小姐啊，你看我的成績單，厲害吧。
    你知道我今天還帶來了什麼嗎，嗬嗬，你看，這是你以前畫的畫。就不還給你，我好不容易才找出來的，你小氣，這樣都要藏起來。現在在我手裏，我可不還給你，先放好了。我要切蛋糕啦，給你切塊大的，我也要塊大的。
    嗯，味道不錯吧，當然啦，我可是鄭重交待過的，巧克力和草莓的比例是三比一，對吧。噢，差點忘了，我還帶來了一樣東西，你一定猜不到。看，梅子酒。是我托周筱的爸爸買回來的喲，試一下吧。
    怎樣，味道不錯吧，比以前我們偷喝媽媽做菜用的梅子酒好喝多了。價格不低啊，我省了很久的零花錢才買到的，要不是看到要給你過生日，我才舍不得買哩。怎樣，知道我對你好吧。嗬嗬。
    ……
    我背靠著小哥哥的黑色大理石，就像以前無數次靠著小哥哥的背一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周圍一片安靜，蒼勁的冬青樹盡職地站立。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起了我的圍巾，輕輕地撩著哥哥的照片。
    既然你喜歡，我就送給你啦，這是我自己親手編織的啊。
    我解下米白色的長圍巾，輕輕地掛在黑色的大理石上。
    “哈嗤”一聲，我揉揉鼻子，扶好眼鏡，抬起頭，看見全車廂的乘客都在用一種同情的眼光看著我，我臉熱了一下，低下頭。怎麼搞得，上午還好好的，一上車就打了好幾個噴嚏了，看來西陵的風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啊。
    剛剛在西陵和哥哥聊天聊到忘記時間了，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一陣笛聲，可謂“如泣如訴”，？得我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在加上冷空氣帶來呼呼的寒風，荒涼的西陵果真有拍恐怖片的潛力。不過好像西陵本來就是陵園嘛，我怎麼忘了。
    一想到剛剛的笛子聲，我又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噴嚏。這種聲音最好少見，哦不，是少聽，多遇上幾次肯定會神經錯亂。其實說實話，要不是那陣笛聲出現在西陵這個地方的話，可以說是很完美的演奏，吹笛子的人應該是個笛子演奏家。不過一個正常的笛子演奏家怎麼會在那種地方出現呢，難不成他喜歡在那裏練習？太奇怪了吧，也不嫌？得慌。難道，那不是人，太可怕了。
    呸呸呸，穆然你想什麼呢，說不定那也是去看望親人的人吧。就是，怎麼胡思亂想，一定是聽周筱講鬼故事聽得多了。對，回去該洗洗腦子。
    完了，坐過站了。
    “我知道了，我正在過來的路上，再有個十分鍾吧。好了好了，我開始跑了，就到。拜拜。”我掛了電話，小跑向周筱的家。
    “嘿美女！”有人拍一下我的肩膀。
    我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卻被一個人重重地撞了一下，然後看到“嗖”的一下有一個身影從我的另一邊跑了過去，手一鬆，挎包不見了。
    “謝謝了啊。”還沒反應過來，抓在手裏的手機也不見了。我回過頭，看見兩抹身影跳過馬路中間的綠化帶，融入夜幕中。
    “搶劫啊！”我愣了一下，發足追去。要是平常搶了我的東西就算了，可是我的挎包裏有小哥哥留給我的唯一一幅畫，我絕不能丟了！
    “站住！有人搶東西了，大家快幫忙報警啊。”我大叫。現在路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也應該會有人幫忙吧。
    “站住，把我的包包還給我！”我好歹也得過短跑冠軍，緊緊地跟著兩個小毛賊。我一定要拿回小哥哥的畫。
    兩個毛賊拐進了一條胡同，我認了一下路，離大馬路也不遠，扭頭就跟進去。
    “不錯啊小妞，跟了這麼久。”一個瘦子喘著氣說。我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們竟然停下來了，“我隻要我包裏的一樣東西，其他的可以拿去。”我壯著膽子說。
    “這個小妞挺大膽的啊。”嗯，什麼時候多了幾個人，說話的是一個紅頭發的青年。我打諒一圈，都是穿的流裏流氣的小混混，頭發染成五顏六色，脖子耳朵掛著一堆東西，有的還叼著煙。我心裏一陣悲歌，怎麼跟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了。
    我心裏盤算著要怎樣拿到我的東西以及怎樣安全地離開這裏，戰戰兢兢地說：“這麼多位大哥，我隻是想要我包裏的一樣東西而已，其他的，你們愛拿去就拿去。”
    “嘿你們聽到沒，”一個“爆炸頭”尖著聲音學我說話，“她說‘你們愛拿去就拿去’。”引來其他小混混的一陣大笑。一個穿著背心的小混混說：“那我們要‘拿’你可以嗎？”他還故意拉長“拿”字的尾音。
    我看見小混混圍過來，伴著一陣酒味和劣質煙草味。我趕緊退後幾步跟他們保持距離。靠啊，怎麼後麵就是牆了，怎麼辦。我著急地向胡同口看去，天，怎麼一個過路人都沒有。
    “你到底要什麼啊，小美女。”“爆炸頭”打開我的包包，刷拉一聲把裏麵的東西全倒出來，用腳不停地扒拉。
    我看見他把小哥哥的畫踩了好幾腳，心裏一憤怒，大聲說道：“不要弄髒我的畫！”
    “爆炸頭”一愣，蹲下身子撿起那幅畫瞧了瞧，向我抖抖說：“這是什麼啊，一個小屁孩的畫，一點藝術細胞都沒有。來，等哥哥幫你加工一下啊。”說著，他拿過旁邊一個混混抽著的煙，向我揮揮說：“看著啊，哥哥教你畫畫。”說著，他就用煙頭在畫紙上燙出一個洞，旁邊的混混都在不停地大笑。
    “不要！”我大叫，想衝過去，可是我旁邊的幾兩個混混死死地把我按在牆上。
    “老大，她說要啊。”瘦子奸笑著說。“是啊，我都覺得我的技術好很多啊。”“爆炸頭”放肆地大笑，手裏不停，又把畫紙燙出幾個洞。
    看著小哥哥的畫就要變得麵目全非，我心裏的火蹭地一下冒上來。“住手，你個混蛋！”我一使勁，推開兩個混混，一下子撲到“爆炸頭”麵前，狠狠地朝他的胳膊咬下去。“爆炸頭”吃痛不住，手一鬆，畫紙掉下來，我趕緊拿過來緊緊地抱住。
    旁邊的混混一愣，聽到“爆炸頭”淒厲的慘叫，連忙把我拉開，我剛鬆口，“爆炸頭”一反手重重地朝我臉上打了一拳，眼鏡一下子甩出去，我被推倒在地，然後雨點般的拳頭就落到我身上。有人打我，有人踢我，還有人用堅硬的東西砸在我的身上，旁邊是大聲的咒罵和肆意的怪叫，周圍都是模糊的人影。我躺在地上，懷裏緊緊地抱著畫紙，身體努力地縮成一團。等他們打累了，就會走了，我對自己說，身體縮成小到不能再小的一團。
    身體很痛，口腔一陣腥甜，意識開始模糊，腦袋一會兒很重，一會兒很輕，周圍非常喧鬧。朦朧中，我好像看見了小哥哥，他還是十一歲的樣子，溫暖的陽光撒在他的身上，他還是溫柔地對我笑著。他朝我伸出手，他說，我們去躲貓貓。我點點頭，慢慢把手遞過去。
    忽然一陣刺眼的紅光使我眯上眼睛。再睜開時，小哥哥不見了，周圍一片火紅，落在身上的拳頭都停止了。有一個人向我走過來，可是我不能確定他是不是人，他的後背好像有兩大片東西，有點像，翅膀。他蹲下身子，輕輕地摸著我的臉。他的嘴唇在動，像在對我說什麼，可是我什麼都聽不清。我努力地想看清楚他的模樣，無奈眼前一片模糊。他慢慢地把我抱在懷裏，我想掙紮，可是全身無力。
    他用手輕輕地覆蓋住我的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世界瞬間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