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五十三章冷上心頭的七月飛雪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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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一頭盤踞在高丘的野狼將喉嚨仰起,鼻口朝天裂開一道牙縫,漫山遍野皆是猛走的狼,一個起了頭另一個就跟上,周圍更多嚎叫立刻現形。
    沒個間斷的淒厲敲醒夢寐,聽得祿馬台人人心驚,紛紛下床提刀。
    “扔出去喂狼”命令當下執行,色澤黝亮的白毛狼王嗅到濃濃的血腥味,將其中一名被棄置在地上帶血的人叼起,剛硬的肌肉,尖利的牙齒,負責喂狼的執行者夜下摧芳一刻猶豫不得,雖素來大膽,也必須警惕隨時撲上來的危險。
    拉出略遠的距離,那雙人眼穿雲透霧,以夜視之能確認四腳雷霆的動作,親眼目睹狼與人鑽進樹林隱沒而去。
    “不必追,隨牠去。”
    凡被後山狼群咬上的牲口絕無可能活命,帶點腦筋的人都會這麼想的,耳邊的狼嚎聲漸行漸遠,該是回到狼窩去大肆啃咬一番吧,夜下摧芳滿意返回,見眾人提刀齊齊坐在床沿各個神態緊繃,吩令安心睡上。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一名渾身散發陰森氣息的人如七月飛雪瞬間將山巒降至冰點,使出神鬼莫測的本領對著群狼指揮若定。
    冷骨劍心。
    一張臉比木炭還要黑,一顆心比深潭還要無底,著實令人不敢放鬆,他就這麼抱胸矗立,堵死狼窩洞口,張牙舞爪的頭發隨著呼嘯夜風糾纏不清。
    有形有體抑或是無形無體,真真假假虛實難辨,野生的群狼乃天之驕子,憑借本事從來都不願意聽從人類的指令,但,諸多叢林法則裏的不可能硬生生被眼前這名高人一一打破,在江湖上締造出一個又一個不為人知的壯舉。
    “隻帶回一人,另一個呢?做何解釋?”
    眼神一掃,通起狼語,群狼屈起前肢,一雙雙狼眼望向狼王上頭的主子,仿人跪地不起,在飄忽的山魈麵前,那與生俱來的攻擊本能自動收縮,臀股夾起尾巴,不敢造次地,忠誠地,群狼隻有瑟瑟發抖的份。
    被叼回的人又是誰──受傷的碧血黃花。
    掛在洞壁上的火把明晃晃的,他一愣一愣看著狼窩裏的情景,那名對著狼王下起指示者儼然透出山神氣勢,再眨眨眼將那道熟悉的背影詳看了幾回……。
    步伐遒勁,近在咫尺,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沾土的馬靴。
    過去,江湖人對天鷹白族了解太少,就連醉魂幫人所知也很有限,這幫天賦異稟的馬奴們不僅馴馬、馴鷹,更通曉如何馴狼。
    冷骨劍心他低下身子仔細檢查趴在洞穴內帶傷的人,翻翻過後,說,“我來遲了。”
    菩薩閻羅早已氣絕身亡,碧血黃花方才命懸一線,以為自己麵對群狼攻擊必死無疑,直到此刻他還驚魂未定地不敢相信自己已然安全,所有想說的話全塞在胸臆,雙手雙腳一顫一顫地不停發抖。
    “他……,他什麼都知道了。”
    鎮定過後這才回魂,點出武紅玉老江湖之所作所為。
    冷骨劍心聞言,表情卻無動於衷。
    似是老早就知悉一切,語氣冷淡得不當一回事。
    “你什麼都不必說,我知道他恨我。”
    “他底下那幫人……,殘忍無道。”點名上下內外中五大院對自己處以私刑時,咬牙切齒恨不得將那些人碎屍萬段,好替菩薩閻羅報仇。
    “那些殘暴的手段都是我教出來的,對我起不了作用,但是,他就很難說了。”
    “你不能再回去,祿馬台太危險。”
    “再危險,我也非回去不可。”起身,抓過一帖藥,敷在碧血黃花受創的傷口上,隨後冷冷地道,“我做過最好的打算,也做過最壞的打算。”
    ***
    前不久,在南武林燭龍門完成臥底任務的武長瓔風塵仆仆回到祿馬台,除向總帥報告詳情之外,私底下還與武紅玉親昵過了幾日人倫親情的日子。
    頂上微微長出了些毛發,樣子十分幹練,一雙眼波留經之處迷倒一幹從外地帶回的女子,千紅萬紫皆敵不過這名風流小生的魅力,忙著伺候吃穿揉捏,他關在小屋裏備受哄寵,隻有在父親麵召時將袖子一擺,令兩邊空虛。
    武長瓔對待這名長者比他人多了一分恭敬,即使長年離家臥底,記不得父親的長相。
    武紅玉拍拍小兒的肩頭,商議未來,攤開一紙,指尖介紹著跳躍在紙上的姓名,一本冷靜說,“這些人全殺了,一個不留。”
    紅筆畫過祿馬台點將錄榜上留名者,包括竹影劍聲那幫人立刻在紙上多了一道血光。
    這正是武長瓔的疑慮。
    十年前臨走之際,父親說過會將祿馬台交到自己手上,可為何還要設榜比試晉用外人承繼我武氏家業執掌北江湖?
    不敢相問,怕父親忘了,想找個機會提醒,又擔心父親是否因此動怒。
    爾時,武長瓔終於放下盤桓在心頭的困惑,大膽再問,“父親您想怎麼做?”
    “讓玄英王之子與他們自相殘殺。”
    “然後?”
    “再來收拾天鷹白族與醉魂幫那些頑固的叛亂者。”
    “誰來動手?”
    “你。”
    “這些人為何不能留?”
    “這些覬覦祿馬台的人都是你未來的障礙,我設局入甕,趁這些人還小時盡快除之,難不成等他們羽翼豐滿後再行計劃?我會將一個完美無瑕的祿馬台交給你,使你無後顧之憂。”
    武長瓔望向父親,內心起伏,在那一刻,他相信父親是愛他的。
    “我不曾聽過天鷹白族與醉魂幫,他們又是誰?”
    “一個對咱武氏最具威脅的人,這份卷子的每一個人,你必須牢牢記下。”
    “孩兒會替父親您分擔解憂。”
    點點頭。“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你唯一能相信的人隻有你自己。”
    “那總帥冷骨劍心呢?”
    一提到這個名字,頓時,武紅玉邪氛四起,紅著一雙銳利,迸出一段埋藏在心底的真心話,“我恨他,最初,我恨他毀盡我所有的美好,後來,我恨他擋在我的麵前,他的命隻有我能取,而我也必定親手取下他的命,他就這麼一直站在我的前方,驅使著我不斷閉關逼迫自己長年修練,憑我現在的實力,那一天不遠了。”
    父子屋內懇談未及半日,武長瓔的心已經向著父親,在這氣氛之下自然氣憤不過就要立即衝殺出去,起身,提刀,被一股蠻力攔下前內心依然不平,“為何還讓他占據總帥高位,別阻止我!”武紅玉施起手勁,冷厲的聲音沒半點情分,“不這樣做,難道要讓他去外頭另起爐灶脫離我的掌控?更何況,現在的他沒人殺得了。”武長瓔扭頭反問,“為何殺不了?!”
    “一個莫測的神鬼,你真想去送命?”
    門外,一隻懸在半空的手在觸門前剎那停住,一名男子杵在門外如木樁一般動也不動,冷骨劍心臉上波瀾不驚,那原本要敲門的手收回後挪向身側,緊緊按住插在腰帶上那口冰冷的劍。
    七月炎夏,驟然飛雪,冷骨劍心他心痛如絞,黯然走開時知道自己舉步維艱。
    憶及童年騎著竹馬笑語連天,憶及少年交付寶劍互換收藏,又憶及這一生拚命維護祿馬台,命已舍,是自己不忍離去,這一路從叫喚著他少主到幫主,江湖人哪一個惹上了,他冷骨劍心便自動提命去拚,不曾想過他苦心閉關豁盡心力竟是要殺我。
    獨立枯望著潺潺流水,不知幾個時辰流轉而去時,武紅玉卻出現在麵前。
    一如往常柔和笑著,親切地道,“冷骨劍心,咱接續上回的新招,你教我如何破解吧。”
    抬望眼,思緒紛亂無章,卻奈何不了自己一腔兄弟情義,冷冷答上一個習慣,“好。”
    問蒼天,為何俠情義膽的考驗比無情無義者還要嚴還要苛。
    憶及先祖的慘況,那後來被改名為冷太絕的白飛騄其心未冷,想我天鷹白族本該護衛醉魂幫,我卻一心顧念著兄弟情,我,冷骨劍心,在他眼中一直是個外人,一個不可相信的外人。
    兩人溪邊較量對招,你不是想殺我嗎,來吧,我不怕。
    僅僅幾招便輕鬆化解,對那表情失落的手下敗將說,“我還有更厲害的招式,可一刀斃命、一劍封喉,教你吧。”
    那一刻,冷骨劍心在想甚麼,無人知曉。又或許,他已陷入全然混亂,隨意放蕩著自己負氣一回。
    曾經的兄弟恩義在某個時刻起了變化,振筆疾書,將信交給碧血黃花時,還慎重其事千叮萬囑務必轉交白流沙。
    ──“我與你,隻剩合作一途。”
    黑鷹棲在肩膀上,白流沙反複細讀一封不帶罵人字眼的短信,無限疑悶後開始興奮起來,“這究竟是啥意思?冷骨劍心,你是否遇上了你這一輩子最不想見到的麻煩……,哈,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終究還是倒向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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