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逆向相襲,各舉招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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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出地獄篇章的江湖名招──一魂天守,唯一能看見本尊活靈活現出現者,隻有那被一魂天守惦記之人。一魂天守,成就了一個凡人最深的執念。
大龍天壁內,幫主雲少風正與食客們聊得十分暢快,門坎往外延伸,第四道門坎邊上正立著一名挾劍自負的武者,此人距離雲少風甚為遙遠,而他,是江湖人口中一名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忠心護主的獒犬,對他來說,將第一道門坎牢牢地守住意義可大了,但其他人卻不這麼想,離雲少風這麼遠,你能左右主子什麼?得近些,再近些。一名綠衫食客臨近門坎前將肘子一收,白眼一斜,撩袍跨過時,對這名獒犬認認真真打量了半晌,發出兩個古怪的聲音,“嘖嘖。”
一隻臭蟲忝不知恥地鑽了進去,這名守在門邊上的武者反轉過身,定定地瞧著綠衫食客入室大搖大擺的姿勢,聽說了,這綠衫食客過去在別處騙吃騙喝,江湖騙子很多,但這個人騙術高明,說話時總是振振有詞,一派高瞻遠矚,聽者也不笨,但一個個反倒像著了魔似地,一天不聽他說兩句謊言那心底就沒勁,迷幻藥是吧,這些哄著雲少風的食客們喂食迷幻藥的等級遠遠不夠,在綠衫食客麵前那是小巫見大巫,這名頂尖的騙子衣冠楚楚,學問豐富,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僅將人給唬得一愣一愣地,眾人還當真以為他有兩把刷子,願意五體投地拜他為師者亦不在少數。
這不,門坎深處傳來他精心擘劃的良策:“吉大人,孫大人,我夜觀星象,這北鬥天樞星呀……。”
守門的獒犬將下頷揚起,冷冷淡淡盯著此人日日進出雲少風與食客們閑聊的堂室。一縷輕煙冉冉升起,白霧空中慢慢化開,最後包圍住整座大龍天壁腹地,這隻獒犬的鼻子靈通,眼皮精明,今日拜訪主君共計二十八人,沒有一個逃過他的眼睛。
微生香──武林公認之江湖第一獒犬。
被迫卸除十方無影掌第八代主人身分之後,這名武者表麵看似一縷不暖不熱的冷煙,那一身黝黑皮膚包裹下的五髒六腑似乎也冷淡得可以,一派對世情毫不關心的態度,人不可貌相,相反地,他對唯一目標──雲少風的安危──展現出寧可錯殺也不可錯放的絕對專心。
雲少風不再賦予他任何責任、任何身分,微生香說:“主君,摸的到的門隻能攔住血肉之軀,我大龍天壁十六道正門、密門,吞聲五方侯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沒有一扇門可將他給攔下,這又是為什麼?”
雲少風看他聽他神神秘秘地不知搞些什麼東西,沒好氣地問:“我的門禁不森嚴?”
微生香搖搖頭。
雲少風嘴角裂開,高興地說:“這說明他的武功奇高,也證明我廣納高才要定了他是真的有眼光。”
微生香提出請示:“請主君允許在下四處走動,加強督促。”
雲少風顯得非常不耐煩,揮揮手讓他離開:“什麼時候吞聲五方侯到位,你就什麼時候恢複原職,在此之前,你好好反省,一邊去,我這意思,你到底懂不懂?”不難聽出主君還在記恨。
微生香的鼻子抽動著,眼皮眨了兩下,略顯喪氣。
眼看南武林氣數將盡,玄英門數十年前慘遭聯盟連手圍剿,燭龍門雲璽消失退出江湖舞台,淩天堡少主雲豔年紀尚小連一口鎮殿寶刀都護不住,惟今,隻剩我大龍天壁雲少風與千麟門的雲大豪堪當大任,傲嘯江湖的南武林已失衡,無法力抗北武林,近期明顯現出了頹廢之態。
被雲少風打入冷宮之後的微生香自願擔綱守門職務執行這小廝等級的工作,還真是可惜了他的天賦。
可惜?
非也。
大龍天壁十六扇門,即使將每一扇門的門禁做到滴水不漏,依然有人能夠闖進來。
闖?
非全然是。
十六扇門絲毫無恙,動都沒動過,風吹不進,鳥飛不出,刀砍不下,那名無聲無息闖入者如何辦到?
為此,微生香巡視著每一扇門,詳細研究,使出辦案之力追查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
火焰木,他私人開辟的後方墳場,近期又多了幾塊石碑,微生香單手按劍,杳杳獨立其中。
天色漸漸向晚,他就站在一塊空白石碑之前,似乎在等候某人的到來,他思忖著,厘清祿馬台的真相之後,這個江湖必定引來一場不要命的爭奪與廝殺,我該如何顧及主君的安全。火焰木氣氛森然,忽然!一陣比雪夜冷風還要冷冽的風從他臉龐刮過,將他眼角餘光帶往風的來處。
一條漢子,偉峨高大,相貌梟莽,宛如石雕神獸一般動也不動,乍然立在火焰林木中。
十六扇門幹脆拆了劈了燒了,因為對眼前這個人一點兒也不起作用,沒用的門還留著它幹啥,微生香雙手抱胸,腰插一劍,這是他平生第一次真正感到不寒而栗,他說話的口氣很冷很靜,一股濃濃的煙硝味兒卻瞬間圍了上來,“這世上沒有任何一道門、一堵牆能攔住你的腳步,我是該說你武功高段有穿牆神功,還是該讚美你陰魂不散,回答我!”
和風下,一抹俠客身影矗立眼前,藍衫輕飄。
吞聲五方侯!
兩強相會,吞聲五方侯運起雙掌,倒扣對方命門之所在,朝微生香腦門抓去!
微生香及時應招,超越十方無影掌的新招頓時登場,用在對手身上勢均力敵!
二人不說話,出招,拆招,霍霍掌風中,蓊鬱的火焰樹林彷佛遭受大洪荒之災,瞬間一株株摧折傾倒!
讚掌的過程猶如兩股南北互襲的暴風,互爭一席之地,想路過!我偏不借你過!
一炷香的時間,玄雲風湧,要變天了!剎時,天際打下一道響雷,轟地一聲,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二人中間,這場決鬥鬧得連老天爺都來裁決──給我收場!
吞聲五方侯收手,掌上還帶著強烈掌氣。
微生香收手,五指還運著渾厚的神元之氣。
二人被雷劈向兩邊站,各自一方獨立。
一棵樹心發出焦味,黑了樹梢。
“我來找你。”不從門進,不壞門衛,吞聲五方侯他說這話時眼睛望向無名的石碑。
“又是一魂天守。”微生香凜凜不動,眉毛表情依舊如故。
吞聲五方侯不答腔。
火焰木下立著兩條漢子,一條青,一條藍,一條寡淡如一縷穿踅於竹林的嵐煙,一條茫茫走過了千重山萬重水。
兩名掌上高手,一個得了十方無影掌精髓,一個通達了鬼掌之奧秘。
兩顆固執的靈魂,一顆執念於高高在上的主君雲少風,一顆頑負於賜予第二生命的師父冷骨劍心。
兩張飄於江湖狂風的幡,逆著相襲,卻是同等執著、同等牽掛,無忌自身之安危,操心他人之生死,但自己之生死從不勞他人操心!
“我為你立了一塊石碑,讓你塵歸塵,土歸土,別人看不出來你是人還是鬼,我雖然也看不出來,但我幾乎能篤定。”假如微生香沒有十成把握,他定然不會指著石碑這麼說。
“你的十方無影掌風厲害無比,那一場死劫之於我不是結束,而是一魂天守真正的開始。最後,是你成就了我的夢寐以求。”吞聲五方侯緩緩走近。
“你還沒回答我,你究竟是人還是鬼?”微生香正麵冷問。
“江湖這麼大,高手雲集,你是獨具慧眼那一個,一眼看穿了虛與實。”吞聲五方侯冷靜道。
“你已將我給考倒,我唯一無法分辨的虛實是你,這世上欺人耳目的東西太多,假的做得太真,而真的又藏得太深,你究竟是哪一種?”百思不解,微生香不做表情,冷問。
吞聲五方侯霍然伸出右手,比出剛硬劍指,隔空指向對方的頸脈,撲通撲通,微生香的生命力異常旺盛,動得極有生氣,吞聲五方侯將手放下,冷靜道:“驗證一個人是生是死的方法很簡單。”
微生香立即有樣學樣,伸出右手亦比出劍指隔空壓向對方頸脈。
良久。
良久。
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你真的……死了。”
吞聲五方侯看向無名石碑,冷靜問:“這是特別留給我的?”
微生香緊追再問:“冷骨劍心死多久了?”
“二十年前,武林盟主武紅玉在射鹿山莊夜半接獲通知的那一晚,見上的是冷骨劍心的一魂天守,那些與他一齊出現的人,乃是由鬼掌第二十八招人影幢幢所幻化。”
“祿馬台上下內外總五院……?”微生香正經八百問。
“皆已成鬼。”
“當年我南盟一舉圍獵,不留活口……?”
“做的相當漂亮。”
為何要解開對方眉宇之間的迷惘,其實可以繼續隱瞞。
微生香內心一震,不禁問:“有多少人知道?”
吞聲答:“他,我,現在又多了一個你。”
“你可以以假亂真,為何不繼續將我欺瞞?”
“別人可以,但你是瞞不住的。”吞聲又道:“我真正不服氣的是,江湖第一獒犬這殊榮不應是你,而是我師父──冷骨劍心。他生而為江湖第一最強護衛,就為了死後繼續捍衛祿馬台,他才一心修練鬼劍,你說,這麼執著的靈魂,不肯輪回,誓死不退,微生香,你我雖然立場不同但誓死護衛到底的信念相同,你活著還能護雲少風,倘若你死了呢?你想過沒有?不如,我帶你去找冷骨劍心,讓他教教你。話已帶到,接下來就看你。”
微生香靜默良久,眼中摻和著幾許不可思議與落寞。
“你就不怕我將此事告訴雲少風?”
本是嘉木,被當作雜草疏離,微生香啊,你難道還不明白你如今的處境?
汝因不討食客歡心,而遭貶責,想在雲少風跟前翻身,除非那些食客替你美言,汝性剛烈,不願屈從,不如改投良君!
吞聲五方侯邁步,按劍的手不施力氣,形體化為透明薄幕,一點一點消失在火焰林之前,語重心長,留下無限餘韻:“你可以告訴他去,但是,他現在還會信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