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四章爾雅冠京城:百裏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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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人的繁華,誘惑的塵網,高高砌起的金色城牆包圍著一種人,走路有風的網中人。
一名少年坐在蘭門,看窗外院落早冬的白梅,落筆寫下“羅網之鳥,悔不高飛”八字時,理了理鬢,支著頤,說:“鳳雛聯翼九人缺一,等候一人補齊,對我有何好處?”
有何好處,身旁的護衛皆出自江湖,其中一名為首者說:“百裏驚紅,你既瞧不上鬆橋藝苑又不願意與他們結為好友,四海之內皆兄弟,這是我行走江湖多年的鐵律。”
少年反問:“你擔心我沒有朋友?”
護衛為首者說:“我從未見過你與誰稱兄道弟。”
少年又問:“必須稱兄道弟才能算是朋友?以此標準,我的確一個也無,但,並無壞處。”
少年百裏驚紅被禁足在一間大宅子裏,入口處設為公共區域,懸了一個燙金招牌“鬆橋藝苑”,能與他交談的人隻有這群嚴格執行監管的護衛隊。
話說這“鬆橋藝苑”乃京都城中一所私人書院,位在京都東南方,進出的學子非常多,雖非正規書院,但因連續三期冒出個狀元使得它的地位非同小可,直逼幾個重要的書院如廣博書院、通海書院等等,來自中原各地欲考取功名的考生為了爭取入學資格,無不動用關係想方設法進入藝苑拜師,是以這小小的藝苑其名聲地位不可撼動,也是有其原因了。
“鬆橋藝苑”內院長年以來住著一名少年公子,除了貼身奴才、護院保鑣、親生父母之外,其他不相幹人等誰也沒見過他,這位公子似乎不願意讓人認識,即使禁足的日子允許他在房中見客,卻無有一人經他允準得以進入訪視。
他平日裏最大的興致是養蘭、繪蘭與書寫一切與蘭花有關的事物,當然,也少不了回絕一封又一封欲求訪視的拜帖。
如若遇上登徒子或仗勢欺人者強行闖入,則會被守在他院子裏的保鑣攔住驅逐,就算武功奇高闖過保鑣的刀劍拳腳,也過不了少年公子本人這一關。
無人能見上一眼的公子是否容貌醜陋不敢見人,還是精神狀態異於常人羞於見人,抑或是其他不可外揚的家醜,並沒有確切的答案,但所有收到拒絕的人家也不會生氣,因為那一封封回絕信上總是存著一股幽雅蘭氛,曆時三個月還能拿來熏香。
有人調侃此香或可曆時萬年而不散,笑笑收納,但也沒有哪個有心人真去計算這香到底可以存世多久才算得上奇。
少年伸伸筋骨,骨節發出喀喀,監管護衛立即靠近阻止他再做出任何動作:“活動筋骨的時辰未到,你別想玩什麼花樣。”
百裏驚紅斜眼瞅著這幫人,自己寡不敵眾,還是別輕舉妄動為好,畢竟機會是要用在一決之上,他再次提筆描東描西,念念有詞:“他們九人等著一個我,過去我不明白那是何種心情,然我現在終於懂了,三人缺二,等候的滋味不好受啊。”
這幫護衛日夜十二個時辰輪流監管,什麼三人缺二,其中一個從庭內開門走入,這幫人交接班時,密告了外頭動靜,那監管主事者提醒眾人小心,又對百裏驚紅說:“你父親交代,過幾日你就要入贅當人女婿,好生安分些,別又生事。”
百裏驚紅低頭不語。
***
獨占中原書院鼇頭的鬆橋藝苑兩年前遭受天外飛來橫禍,京都各大書院聯合抵製參了一本欲令其關門,並未得逞。
有人告密就有人辯白,據說兩年前為鬆橋藝苑辯白者乃一名十七歲少年,代父出征,將父親強鎖家中,獨自進入論辯場與在場百名官員、書院耆老展開激辯,自卯時論至午時,又自未時論至戌時,連續三日不斷,嚇壞學士的眼,不敢再放一個屁。
一人挑戰百員學有專精的學士,終於為自家開脫,結束一場被定義為誣告的禍事,小少年為了不讓他人看輕自己,代父辯白時刻意化老妝黏胡子做年邁打扮,是以這少年的真麵目究竟生得如何,仍是一團謎。
根據那日在場人士口耳相傳,鬆橋藝苑代父出征的這位小公子張口傳麝香,十步生蘭馨,兩眸勝皓月,龍鳳都得閃一邊退下,人間稀有的顧盼姿儀。
此人有名有姓,一覺醒來,京城百裏皆知四季門附近出了這麼一個不畏權貴勢力虎豹豺狼的青衫少年,是以門庭若市,欲投效在鬆橋藝苑之下的門生又更多了。
兩年過去了,無聊人士論他人是非對錯時,漸漸冷落了百裏驚紅。
此人才高八鬥,爭議最大,個性我執,就算天皇老子勒令也管不動他,經常讓人頭疼,雞飛狗跳還不至於,就是一隻飛兔,你愈是想抓住他,他就跳得愈遠,最後便懶得管他了,索性來硬的將他給銬在家中。他出身書香之家鬆橋藝苑,家中排行老八,桀傲不馴,不興紈褲子弟那一套,徹頭徹尾堅持自我之主張,在文采上一夕功成,行事作風特立獨行。
三公子為何主持鳳雛聯翼,說穿了,正是為了釣出百裏驚紅。
百裏驚紅疑似是某位武林高手的王牌弟子,這樁懷疑遲遲得不到確認。
血統純正的京都少年,年紀與三公子相仿,唯一不同的是,三公子名滿京都,走在大街上路人爭相偷看,而百裏驚紅恰好相反,他的長相如何,是圓是扁,仍是個謎。
藏在京城裏的高手行事難以捉摸,二人從未見過一麵,此人一身謎團如一口痰哽住了三公子的喉頭,令他相當不舒服。
***
夜晚,百裏驚紅趁著星月朗照與一群監管護衛坐在自宅屋頂吹著涼風,遠處金塔輝煌映照,三公子與護衛一前一後準備返家,三公子途經鬆橋藝苑時直覺有人盯著,左看右看將頭一抬,就這樣見著了一群棲息在屋頂上的黑影,猜想著是誰在高處呢,百裏驚紅瞬間移形,一個眨眼已經縱身飛下,以背示人,不見五官,隻聞一道聲音縹緲,綠林人物的口吻:“小心走路。”
他一飛下,其餘監管護衛自然也跟著一躍而下,形成了嚴密戒備的隊伍。
“有搶劫!”三公子真以為自己遇到了劫匪,速令後方護衛戒備。
誰要搶劫,這是百裏驚紅每日難得的放風時間,他站在自宅門口說:“有請跟我玩兩招。”
三公子當頭一斥:“哪來的狂徒?”
雙手負於後,一派挑釁:“不想亮劍那就亮刀,不想亮刀出掌也行,我隻給你一招的機會!”
“你是何人?”
“百裏驚紅。”
說時遲那時快,百裏驚紅反而消失了身影,疾風一般往某個方向飄然逸去,那群監管護衛見狀飛也似地拔腿追去。
三公子回府後漱洗完畢,剛剛躺上溫暖的床榻,竟捕捉到一雙閃亮如星的雙眼,黑巾遮麵下的百裏驚紅早一步潛入他的府宅,穿過層層護衛,進入三公子的房間,他亮出寶劍端坐在一張椅子上,另一隻手指頭還順勢玩弄著劍身,起身,伸出一腳踢向床上的人,三公子霍然起身,“百裏驚紅,你想驚動我府中的護衛?”
百裏驚紅道:“我甩開我的人,在貴府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你的護衛都睡去,現在隻有你與我二人,沒有多餘的人礙事。”
三公子執起一口寶劍,冷靜道:“你我若在這裏拔劍,我府上的護衛必定即刻趕來。”
“此時我若出城,你能否跟上?”
“何不一試。”
百裏驚紅起身,兩兩翻身飛出房間,一路淩月踏虛,衝出城門守衛防護網,一前一後立定在城郊外昏暗的長思亭中,再說亮劍與不亮劍這種話已無意義了,三公子總共對了十招,第十一招,百裏驚紅踢落三公子的劍,第十一招,三公子扯下百裏驚紅的遮麵黑巾,風蕭蕭處,兩人各自背對著背預約下一次會期。
“聽說你想一睹我之真容,我出門不易,有請三公子至鬆橋藝苑一會,十日內若無法見我真麵目,你三公子在我耳裏就不過爾爾。”
“你期待來一場文會還是武會?”
“約在我宅子,自然是文會。”
百裏驚紅收劍入鞘,半轉過身,依舊看不清正臉。三公子已轉過身詳細審查此人身形,修長,利落,有儀態。
方才二人牛刀小試,雙方皆擁有上乘輕功,彼此都想一探對方的虛實,文會能試出什麼?
三公子說:“文會你未必占上風,既然你出門不易,何不直接切入武會。”
“此番文會不言詩書,聊些家常。”
“親自下約書,還想聽家常話,本公子若不親自走一趟鬆橋藝苑就太失禮了。”
三公子雖不知對方意圖,但自己的確長期關注著對方的動向。百裏驚紅夜半深更潛入千獅府與三公子應對,雙方初步試探後,百裏驚紅撲動雙翅引起的旋風讓三公子如夢初醒,確立了那隱身在書院內的京城少年非比尋常,確實擁有涅槃獨行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