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默默地攥緊了黑袍子，模仿著他們的步調，站在了第二排。
    白玲、楚雲中、秋三兒也混在了人群中，隻不過這樣一來，四個人都是分散開的，再加上所有人都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很難分辨誰是誰。
    楚雲中試圖繼續用傳音和宋清交流，令他沒想到的是，他竟然傳不出去。
    是先前山路上那股奇怪的氣息的緣故嗎？楚雲中心道。
    宋清等人顯然還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片刻，所有的村民都已經排好了順序，站成了一圈。
    宋清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視線，往圓圈的中間部分看。
    圓圈中間是一個兩層的台子，台子上似乎還放著一把椅子和其他的什麼東西。
    有點像個祭台，宋清心道。
    就像是為了映照宋清的心語似的，椅子上多了一個人。
    這人也穿著黑袍，臉上帶著一個金色的麵具，與夜色融為一體，唯一的不同之處在於，他的衣服下擺有一個六芒星的圖案。
    夜燃的標誌？
    宋清心裏清楚，夜燃門下弟子修煉的法術陰邪至極，可從未聽說能如此大規模的控製活人。
    那些村民少說也有一百多人了，即便是各個門派的長老隻怕也施展不了如此強悍的法術。
    這人不簡單。
    台子上的人一揮手，那些村民全部低下頭，緩緩地跪在了地上，嘴裏低聲念著什麼。
    宋清等人再如何不願意也得照做，這種時候暴露隻會打草驚蛇。
    他放下手。
    “山神大人萬歲！”那些村民齊聲道。
    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異樣的滿足和崇拜。
    這樣的場景太過詭異，又似曾相識。
    是什麼？
    宋清趁著台上的人不注意，悄悄的溜了出去。
    周圍都是樹和石頭，用來藏身再好不過。宋清躲在一棵樹後麵，仔細觀察台子上古怪的花紋。
    這一看不要緊，還真被宋清看出了名堂，“……活祭？”
    活祭並不是字麵意思上的用活物祭祀，而是在人還活著的時候，利用移花接木之法，將“祭品”的全部修為轉接到自己身上，借此在短時間內快速提升修為。
    這種法子太過違背道德，早在幾十年前就已經被列為禁術，當時白晚渡帶領著謙風院的弟子燒毀了所有關於活祭等禁術的書，這一技法早該失傳了。
    宋清知道此法還真是個意外，他有記憶的時候，懷裏揣著半片殘頁，而且正是有關活祭的。
    不過隻有半頁，隻能看到部分記載和一小塊陣法的圖案。
    得想個辦法提醒他們不要站在圈裏。
    宋清試圖用傳音提醒他們，不過很快他也發現，傳音根本不管用。
    用靈力行不行？宋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可是……
    台上的人突然有了動作，轉了個身，背對著楚雲中等人所在的方向。
    管不了那麼多了，宋清竭盡全力控製著自己用最微弱的靈力催了一陣微風。
    可以！
    那小小的一陣風繞上了楚雲中的指尖，輕輕的打著轉兒。
    楚雲中很快注意到了，他眼神瞟了瞟樹林，宋清朝著他揮了下手，示意他想辦法出去。
    楚雲中看了一眼台上，當即扯過白玲，藏到了另一棵樹後麵。
    秋三兒在哪兒？
    楚雲中四處掃了一圈也沒看見他。
    他剛一回頭往前挪了一步就吹踹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
    楚雲中低頭一看，可不就是秋三兒，他躺在地上睡得那叫一個香。
    看來他一點事兒都沒有。
    楚雲中扯著秋三兒把他拖進了樹林裏，台上的人絲毫沒有注意到任何的異樣。
    “既知吾是山神，還不快奉上祭品？”
    宋清腹誹道：……這種話都說的出來，實在是強。
    這個人，他總該是認得的，畢竟能說出這種話而且喜歡戴麵具的，隻可能是那一位。
    最早出來招呼他們的那個村民諂媚的湊到台子前，舉著一把刀。
    台子上的人拿起那把刀，仔細打量著。
    這時候，村民中走出一位拄著拐杖的老人，老人道：“山神大人真能保佑朝夢山不再出怪事嗎？”
    “喲，村長這是不相信山神大人嗎？”
    “這……自然不是。”村長看了眼身後的老老少少，“我隻想再確認一下，沒有冒犯的意思。”
    “山神”拿著那把刀，在眼前比劃了一下，又拿在手上轉了一圈。
    宋清眼裏劃過暗芒，就是他，他這輩子都不會認錯這個人。
    夜燃的二當家，代號陰九。
    那稱得上是他的招牌動作，隻要他拿短刀，就一定會有這個動作。
    宋清俯下身子。
    “有什麼發現嗎？”楚雲中在地上寫道。
    他不是山神，是夜燃的二當家。
    你確定嗎？
    宋清點點頭。
    白玲用口型道：“現在怎麼辦？”
    宋清寫到：我來，你們掩護我。
    楚雲中比了個OK的手勢。
    宋清繼續借著樹幹的遮掩偷聽。
    陰九陰惻惻道：“是嗎？”語氣裏聽不出喜怒、
    “是是是，請山神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既然這樣，不如村長自己來吧。”
    活祭需要用活人的血，而且必須是剛剛離身的血，這話，就是逼著他殺人。
    陰九把刀往地上一扔，“村長意下如何啊？”
    “這……我……”
    “看來村長沒有什麼誠意，不如算了。”
    “村長，你猶豫什麼呀，就一瞬間的事兒，朝夢山那些個怪物就解決了。”
    “那……好，好吧……”村長顫顫巍巍的撿起地上的刀，猶豫不已。
    這一刀下去，可是一條人命啊，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叫他怎麼下得去手？犧牲任何一個他都於心不忍，再如何也不該犧牲人命。
    “快點。”陰九冷漠的聲音響起。
    村長望了望身後的村民，他們有老有少，甚至還有幾歲的小孩子，再想想他自己年過七旬，無所牽掛。
    也罷，豁出去了。
    村長拿起刀就要砍下去，刀剛剛蹭到脖子留下一道血痕，一顆石子橫空出世打掉了他手裏的刀。
    “誰？！”剛剛還在奉承陰九的村民大喊道。
    人群中有個人撤下了帽子。
    “你們都被他騙了。”
    那人正是宋清！
    方才幾人對話的功夫，他又一次混在了人群裏。
    宋清掂了掂手裏的石頭，朝著陰七的方向扔去。
    陰九一側身，那石頭沒有打中他，反而打掉了他的麵具。
    入眼的，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一雙不大丹鳳眼，薄唇，是那種看了幾次都不會記得的模樣。
    “哼，你有什麼證據嗎？”
    “夜燃的二當家需要證據來證明嗎？”宋清反問道。
    陰九突然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好啊，真有識貨的。”
    “什麼？”村長驚呆的看了看對峙的兩人。
    “活祭根本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隻會白白抽走你們的靈力。”
    宋清在身後比了個手勢。
    “那又如何？”陰九這話一出，就相當於變相的默認宋清所言屬實，饒是村長再不清醒，此時也已經全明白了。
    哪有什麼山神，不過是這位二當家裝神弄鬼罷了。
    沒等陰九再說什麼，一道淩冽的劍氣就朝他打了過去！
    陰九毫無防備，被劍氣傷到了手。
    “嘖，好一個聲東擊西，可惜這種小招數對我而言毫無用處。”
    那可不一定。
    陰九轉身就要對宋清出手，一股強烈的氣息在他的身體裏翻騰起來。
    “呃！”
    陰九怒火中燒，“好，好，你找死！”
    他壓製住那股氣息，對著楚雲中出招的方向打出一擊。
    轟隆——巨大的聲響過後，那一片樹都被打得稀碎。
    不過楚雲中根本就不在那裏，宋清早知陰七會有此招，提前讓他在哪裏布了個假人，這樣一來，陰九根本傷不到他。
    陰九道：“你哪位朋友，怕是連渣都不剩了，還有什麼招，盡管來！”
    說著，陰九對著宋清就是一擊。
    宋清堪堪躲過，“村長，你先帶著村民們避一避！”
    村長連聲應允。
    “哼，想的到美。”陰九伸出手，掌心對著台下的的村民。
    刹那，有紅光閃過。那些村民同時轉過頭，看著宋清，慢慢的朝著他圍過去。
    “你還不知道吧，這一切可都是因你而起。”陰九笑道，“真要說，你還是個罪魁禍首。”
    宋清：“你說什麼？”
    “什麼都不記得的感覺好嗎？宋清？”
    宋清頓時攥緊了拳頭。
    “你那位師兄我可是記得清楚。”
    陰九知道他的痛處，有意激怒他，宋清自然不上當。
    宋清咬牙切齒道：“你晚上不會夢見他嗎？”
    “還挺關心他的，放心——你那師兄好得很。”
    陰九卻突然動手了，一道紅光往宋清的方向打去！周圍的村民也不斷地靠近，讓他無從下手。
    宋清暗道不好，準備伸手去接這一招。
    就在這時，一道淺綠色的影子擋住了那一擊。
    “……？！”宋清和陰九皆是一愣。
    那確實是一道影子，而且是一個女子的影子，是透明的狀態，更接近於……魂魄？
    她漂浮在半空，擋在宋清和陰七之間，不說話，也不動。
    宋清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揉了揉眼睛，那女子依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