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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祁艾軍來了，三人每人騎著一輛自行車，往街裏來了。白岩還是騎著祁艾軍昨天送回來的，被自己丟在了豬場的自行車。
    三人逛街，那時假貨還很凶，可已經有像樣的店鋪賣質量不錯的東西了。三人走著，祁艾軍幾次覺得老是走在自己後麵的白岩踩自己的腳後跟，可回頭看時，白岩又是滿臉的無辜樣子，不看不理，仿佛那根本就不是他幹的。
    白岩是纖弱細高的身材，皮膚又白，最不挑衣服的了，十幾歲的孩子什麼衣服上身就很有樣子了。白岩試衣服時祁艾軍就幫著伺候，他不怎麼看白岩，眼睛不停地顧著左右上下，遠處和更遠處。
    祁艾軍給葉姥買了一套衣服還有一雙鞋子，剩下的就全是白岩的，衣褲鞋子，拿了十幾件在手裏。下午兩點三人才吃上午飯，在一家餐廳裏，三人要了六個菜。
    “小岩，叔兒買了一輛二手車，我正駕校學呢，有空你也來吧豬場吧，上車玩玩，我現在能把車開走了。”
    這一路白岩都對祁艾軍愛搭不理兒的，聽了這話白岩也沒和緩，耷拉著眉毛眼睛，“沒空，這就開學了。”
    “那啥時有空啥時來吧。高中學習就緊了，別因為這些小事兒耽誤了。”
    白岩就低頭擠咕擠咕嘴，沒吱聲。
    結果他們三點多才分的手，四點鍾白岩就有空了。騎著自行車，遊遊蕩蕩地來到了豬場。結果來了就看到又令他不快的一幕：祁艾軍睡在一張破床上，而薛然就坐在旁邊，拿著一把破芭蕉扇，不停為祁扇著，一來扇風，二來驅趕蒼蠅。
    見白岩進來，薛然忙微笑著做噓聲，意思當然是不讓白岩打擾祁艾軍。白岩轉身就出來了，遠遠望見了停在不遠處一個蔭涼裏的黑色轎車。
    薛然跟著就出來了，對白岩笑道，“昨兒晚上忙到快天亮，剛剛不知道去哪兒了，才回來就說累了，要睡會兒。讓他睡會兒吧，晚上還得忙。”
    白岩這才知道祁艾軍是連軸轉的，便問道，“什麼事非得在晚上接連地忙？”
    薛然就道，“是這幾天事兒都接二連三地趕一起了。”
    原來，豬場要蓋一個“現代化”的大棚，這幾天正大批地進原材料，材料都是派人出去購的，什麼時候回來祁艾軍就什麼時候驗貨，收貨。過不了多久就得收玉米了，因為玉米的需求量越來越大，豬場正連夜趕著建玉米的儲存庫，天天半夜才收工；又進了一套玉米的烘幹粉碎加工的大設備，正調試呢。現在豬場的人幾班倒，都熬得上了火。
    “你要不要過來看看？大棚建好了，能省一半的人工，還能多出一半的存欄。投資是大了點兒，但值得。”
    薛然說話的表情很興奮，顯然他認為這裏的一切都是與自己相關的。
    “我不看了，我進去陪他一會兒，你忙你的去吧。”白岩說著抬腳就又進屋了——他天經地義地覺得自己陪著祁艾軍是名正言順，根本不需要這個薛然同意的。
    白岩進來了，也學著薛然拿著大破扇子給祁艾軍扇風兒。看來祁是真的乏壞了，人都不翻身，就一個側臥的姿勢，四肢蜷著，酣然沉睡。
    白岩就看著祁艾軍。說實話，眼前這個男人實在是沒什麼好看的，從總體到細節，實在沒什麼可以讓人產生美感的東西；又處處透露著他的粗糙簡陋，沒有一處經得起推敲的地方。要嫌，倒真是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來。
    可白岩就是瞅著這麼個人，瞅著瞅竟然笑了——你長得又不好看，怎麼還會有人喜歡你？想著想著白岩的笑容就越來越深了，伸出一根兒手指，極輕極輕地描了描祁艾軍那長得亂七八糟的眉毛……
    沒多一會兒白岩就側身躺在祁艾軍的旁邊，手裏依然扇著扇子，也合著眼睛，似睡非睡。此時白岩的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踏實感——他是那麼篤定一件事情，全世界的人都不要自己了，這個男人不會，這輩子，自己賴著他是賴定了。
    結果白岩很快就睡著了。醒來時白岩發現自己在一片昏暗裏，原來外麵的天早黑了，身上蓋了一條薄被，身邊的祁艾軍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
    白岩來到後麵，果然見這裏燈火通明，工人們正在趕夜工。明亮的燈光下，無數的螢蟲在光裏亂飛亂撞，有的甚至還發出巨大的聲響，與周圍織成了一大片熱鬧。
    祁艾軍正在一片光裏跟一個同他一樣粗糙的男人說話，聲音很響，祁艾軍正對什麼不滿似的，與男人大聲交涉著。
    忽的祁艾軍就看見了白岩，立刻撇了男人過來，笑了，“你醒啦。快走，回去吃飯去吧，一直給你留著呢。瞅瞅，這都九點多了，肯定餓壞了。”
    白岩就瞅那男人，又看祁，“在吵什麼？”
    “沒什麼，欠扁的玩楞。小事兒，別理他，走，吃飯去。燉的土雲排，炸的小黃花，都給你留出來了，再做一道湯就開飯。”
    於是兩人就往回走。
    白岩再忍不住，“你別累死了，累死了，賺錢再多又有什麼用？”
    祁就笑了，“不會的。這些算個什麼？我爸那輩，幹的活兒比這累十倍，還吃不飽肚子。我就在這兒支支嘴兒，又不幹活，累不著。”
    白岩就不說什麼了，在前麵獨自走著，聽著後麵祁艾軍讓人感到安全的清晰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