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九章:反將一軍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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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有爹你操自己吧!”聽到上方傳來佳楠的波瀾不驚的聲音,三十愣了一下,閉著眼睛在浸飽血的衣袖上擦了擦,蹭得一臉都是血,他張開眼睛,視物變清晰了一些,有氣無力道:“先生……我這隻是一句感歎語!並不指向你……”
    “你敢。”佳楠漫不經心地回答著,注意力集中在前麵這坨圍繞在一起打轉的箭叢上,他現在狀態不太好,身處仇鬼重新設的箭陣裏,他得撤了狄鳴那邊的防護陣,才能用得上這個吃力不討好的法術,來跟箭陣正麵對抗。
    他也就中過普光神咒一次招,卻到現在靈識傳遞都有些不順暢,也許這其中主要的問題還是出在他自己的身上,而普光神咒隻是將他的狀況放大了而已,設想到這裏,他覺得莫名的煩躁。
    “先生…你不是說…驅鬼陣最多再刺兩次…必破無疑嗎?”
    “所以?”
    “那為何現在還未……”佳楠不耐煩地打斷奄奄一息的三十的話,“我沒說最多兩次之後驅鬼陣就馬上破……”佳楠的話戛然而止,他右手倏地收回淩空展開的扇子,左手重複了一下之前把三十拉回陣時甩袖掃箭的動作,將剩下的“箭堆”盡數拍飛了出去,繼而迅疾地在他和地上的三十小範圍內重新拉出了一個防護陣,而那滿布裂痕的驅鬼陣正在此時,如同一塊巨大的鏡子被打碎那樣“嘭”的一聲爆開。
    佳楠玉樹臨風立於前,望著破裂的陣壁碎片消失於無形,抬手撥了一下吹亂了遮著眼睛的劉海,“囉,現在破了!”
    三十細想到佳楠為了維持著這邊,應該會分身乏術,擔憂地問:“箭…子最、紅綢,怎麼…辦?”
    “我沒事兒,三十你不要再說話和亂動了!”這是狄鳴安然的聲音。
    “驅鬼陣破掉了,我們有防護陣阻擋,這回輪到普光神咒幫我們解決那個煩人的箭陣了,而子最和紅綢都是人,普光神咒對他們沒有影響。這混賬道士的狗屁玩意終於有點兒作用。”普光神咒因外層的驅鬼陣破了,必定會應激來排除最直接的威脅——仇鬼設的這個箭陣,佳楠等箭陣一破,那個雞肋的蠱惑之術於他來而言,根本不算個事。
    “先生,打自我停手沒再撥弦之後,《霓裳》的節奏不僅變慢了,而且連調都降了。”狄鳴怕紅綢熬不住,私自暫停了幹擾的樂音,雖然周圍聲音很紛亂,但他對那個琵琶奏出來的曲子還是能辨別得很清楚的。
    “聽見了,紅綢躺在地上沒死,但也沒有起來,貌似《霓裳》的指令已經不足以控製她行動了,而那邊呂經才還是趴得像頭豬在睡覺。”佳楠巡視了琵琶、紅綢和呂經才一遍說道。
    此時,陣外飛舞的箭、散落的箭,以及三十身上的箭,陸陸續續開始消失,留下密密麻麻、成千上萬、大小不一的窟窿眼,而三十身上出現的窟窿,瞬間就被裏麵湧出了的鮮血填滿了。佳楠低頭瞟了一眼流淌到靴子邊上的血,繞開,向前邁了一步,一撩衣衫下擺,蹲下來在三十旁邊為他止血。
    “外麵的仇鬼被常青山人趕走了?”狄鳴猜測道,“因而那個什麼蠱惑之術隨之開始失效了?”。
    按理說,要是仇鬼被驅走了,房間也應該恢複原貌才是,然而並沒有,佳楠邊思忖著,邊隨意地回答:“或許吧。”他本想給三十止血留他一口氣之後,就出陣去試探一下周圍的情況的,但現在不能出陣了,因為有東西在迫近,準確來說,就是他說的那個混賬道士。
    狄鳴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提高聲量說:“先生,可以幫我詳細描述一下呂經才現在的情況嗎?就是皮膚有什麼變化、趴在桌上的姿勢左右手是怎樣的等等……我懷疑他可能被調包了什麼的……”此刻,佳楠“噓”的一聲截斷狄鳴的話,狄鳴愣了愣也不敢再說下去了,因為他聽到了上麵傳來衣袍翻飛的聲音,他從這聲音判斷出,此人身手必定十分了得,動作是異常的幹淨利落,至於為什麼都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到來,是因為此人要光明正大地表明身份,並且非常有自信地覺得自己能控製得住局麵。
    佳楠正想站起來,此時伏在暗紅的血泊之中的三十氣若遊絲道:“佳楠先生……”
    “何事?”佳楠聞聲半蹲著,側耳傾聽。
    三十用自囈般的聲音說:“可以放棄我了……讓我再去瞧瞧紅綢就行了……謝謝您,還有……替我跟子最……也說一聲……”
    “如你,所願。”佳楠手指輕觸了三十頭頂一下,給他渡了一些靈力,大概就夠讓三十撐著慢慢爬過去,跟那紅綢說上幾句話。
    “何方妖孽,莫非連普光神咒都能消除?”一把清越的年輕女子嗓音傳入狄鳴的耳際,隨即一道倩影旋身而降,悄然觸地,但見她頭戴“白澤角冠”,容顏端莊昳麗,不施粉黛,僅在唇上抹上一層淺朱色,單邊耳飾配以羊毛白流蘇,一身纖塵不染的道袍上繡著“白澤獅身羊角”紋派徽,這便是“東白嶽”的那位登高望重的——常青山人。
    狄鳴頓時渾身一激靈,這常青山人,乍看道號和修為,還以為是個老練的男修士,沒想到居然個嗓音如此年輕的女修士?
    佳楠嗤笑了一聲,“我要是能消除,你還有機會在這裏跟我廢話嗎?”佳楠一麵說著一麵收了眼下的防護陣,退到狄鳴身邊又飛快地重新撐起來一個。
    常青山人沉默片刻才道,“本山人了然矣,於此事,深表遺憾……”
    聞常青山人沒頭沒尾地說出了這句莫名其妙的話,狄鳴斟酌了須臾,恍然領悟過來:普光神咒估計不是被哪個誰消除的,而是,要庇佑的人死了才自動消除的,也就是說,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呂經才死了!而且就在剛剛!
    狄鳴有一大堆事情弄不明白,畢竟僅憑聽覺捕獲的信息比較有限,可他能夠肯定的是:他們,都被那仇鬼反將一軍了~!
    “子最,我現在收好琴,然後……”佳楠一邊盯著已經留意到三十的常青山人,一邊把琴從狄鳴腿上拿起來。
    狄鳴呆若木雞地點了點頭,少傾,他反應起來佳楠說了“然後”就沒有了下文,“先生?”
    佳楠的停頓,是由於見到地上的三十伸手艱難地前移了一下,再看了看那常青山人此時會持怎樣的態度,不一會兒又接著說:“子最,等下假如那位混賬道士攻過來,你呆好在陣內,其他事不要管。”
    “我……要是不答應呢!”狄鳴意識到佳楠先生是打算直接跟常青山人硬碰硬,這就有些沉不住氣了,他理解佳楠的“煩”,但不理解佳楠為何“燥”,之所以這樣沉不住氣,就因為多了這份急躁,佳楠不可能是受三十的影響導致的,那又會是哪些個緣由導致的呢?
    “我說的是假如。”
    “假如攻上來,就像上次絲坊那樣拉我上前,先試著糊弄一下。”
    “別犯傻了,這位,糊弄不了的……”此時,佳楠瞅到狄鳴把右手往上伸上來給他,“你這是何意?”
    “腿盤久了在發痹,勞煩先生拉上一把。”
    佳楠歎了一口氣,接住狄鳴的手,微微彎下身,另一隻手環上狄鳴的腰際,一提勁便把狄鳴拉了起來。
    三十渾身的傷口不再往外冒血了,但原有的每一處湧上來的痛苦並沒有分毫的消減,佳楠先生渡過來的靈力讓他重拾了一些精氣神,他要抓緊時間去到紅綢那裏才行,否則他占有的這副殘軀一旦死去了,紅綢就再也聽不到他說話了。
    估計那位頗有聲望的道長見他都被戳成馬蜂窩了,即使已明察他原來是個什麼東西,也不會吃飽了撐著來妨礙他做這件無關痛癢的事情吧。
    以他現有的體力,他得好好地向前爬,往最短的路線,把這具行將就木的軀體一點點拖過去,他還要保留丁點力氣來跟這個隻相處了幾天,還未來得及、或者是說未能鼓足勇氣來相認的生母,作真正的道別,他早已有足夠的覺悟:這個,會是他這一生記憶裏最後的結局。
    三十在地上艱辛而緩慢地匍匐爬行,每挪出數尺,亦要喘上幾口氣暫作歇息,才能繼續向前爬,所及之處,帶出了一道寬而長的血痕,恰似一頭犁著田地誓要用盡一口氣來到主人腳下的垂死開荒牛,一步便落下一血汗。
    良久,他才爬到了尚且能與紅綢伸手可觸的距離。
    常青山人麵無表情地注視著這一幕,不置一詞,不吭一聲,也一動不動。
    三十朝紅綢躺著的位置探盡了右手,剛剛能讓手指夠到紅綢的手背,紅綢的手驚得馬上跳一下,好明顯紅綢是清醒著的,應該說,她適才雖被控製著,但在兩種樂音交鋒之際,她隱約是可以聽聞三十和狄鳴他們的對話,後麵蠱惑之術開始對她無效了,她便躺著竊聽著動靜,心裏全是害怕,哪裏還敢起來。
    “阿娘,你都聽見了是嗎?”三十又再試圖把左手伸過想碰到紅綢,可惜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了,“你一定還記得十四年前的大年三十吧!你一人躲在絲坊的柴房裏……接著有人想來捉你,你隻好先把我丟在晾洗台的蓄水缸後麵去逃走,那天下著很大很大的雪,北風吹雪的呼嘯聲和徹骨的寒涼充斥著我感官,哭鬧不知不覺就停下來了……”
    紅綢全身發僵地聆聽著三十愈漸減弱的話音,頭別過三十的方向一看,那血肉模糊的慘狀讓她連忙移開了視線,接著她又聽到三十說:“我一直在原地等你,等你來帶我走……終究還是等不到啊,我便擅作主張自己尋你來了,與你相認……與你訣別,甭管你………是否情願,我的確是……你的……
    你的什麼?三十沒能說完,那副慘不忍睹的肉身便斷氣了。
    紅綢瞬間淚如泉湧,她顫抖著坐起來,扯下那件她來見呂經才才舍得穿的昂貴綾羅,撐著地挪動了幾下,將衣衫蓋在了三十單薄的屍身上,並把他輕輕地裹起來抱在懷裏,屍身上的血馬上透過綾羅滲出來,她就像摟著一個繈褓裏的普通嬰兒那般,哽咽道:“沒事的孩兒,抱著就不冷了,不冷了,不冷了……老麼不會再喚你幹重活呢,娘……給你送藥來了……等你的病養好了,阿娘教你盤發可好?你…,你看你頂著的這頭亂發多失禮人呢,孩兒啊,你要快點好起來,孩兒啊……”
    狄鳴這會兒聽到腳踩實了破敗木頭的聲音,然後腳步聲又變輕了,他不禁喊了出聲:“仙道……常青山人~!”一發聲卻連自己都詫異起來,這聲音比他已經變得沙啞的嗓子,更要嘶啞,甚至他自己都懷疑是不是自己能發出來的,是過於害怕常青山人會對三十脫離出來死亡肉身的靈魂采取什麼極端的手段嗎?還是對各種無法預見的、藏在黑暗裏隨時可能偷襲他的未知已經恐懼到了連聲音都表現出來了呢?
    佳楠轉過頭凝視著他,俊眉微蹙,但沒有吱聲。而常青山人聞言駐了足,語氣冷若寒霜地反問道:“有何指教?”
    狄鳴沒有聽錯,常青山人說的是有何指教,狄鳴對她會用的這句謙辭有點受寵若驚,遲疑道:“指,指教不敢當!就是,您要如何處置三十那個孩子?”
    “度他。”常青山人手中幻出了一把精致的輪回劍,點足一前跳,便輕盈地落到了呂經才和三十之間。
    狄鳴還想問什麼,突然腳下承重的地麵毫無征兆地一空,他的身體立即往下墜,緊接著被擁入一個冰冷的懷裏,近在咫尺的那把低沉的聲音說:“仇鬼製造的陣法空間崩塌了,你快速吸一口氣,咱們要開始滾雪球了~!”
    ?滾雪球?什麼玩意兒?狄鳴依言立刻吸了一口氣,不明所以地開始失重,然後迎來一陣天翻地覆……

    作者閑話:

    來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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