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突然轉移了回來，我見到身軀正在發僵的自己，接著，一隻藏在銀灰色衣袖裏的手，在我後背挨著我垂下來的頭發經過，停在左胳膊上，攬了一下，我連忙恍過神來，這種自己緊盯著自己的感覺，怎麼看都不習慣。
    隨後，響起佳楠低沉的聲音，“如此境況，煞是駭人，還要看麼？”
    我身心放鬆了一些，連連點頭。
    “子最，不怕來噩夢嗎？”
    我遲疑了一下，心裏犯嘀咕：最近我的噩夢。。。。。。。。哎！不堪回首，還不如來些血腥點的更幹脆！接著，我點了點頭。
    佳楠突然輕笑了一聲，“你這樣猶豫不決的樣子哪裏像不怕的，嗯？”
    我抬起右手，如同照著鏡子那樣，得逆著方向探過去才能摸到真實的位置，我伸出食指往左肩上搭著的手手背上劃字，那隻蒼白冰冷的手稍微動了動，之後便安靜地等候著我寫下了一個“像”字。
    佳楠沒再說什麼，悄然撤下了橫在我肩上的手，目光重新回到困卦陣那邊。
    此時，歐陽子嘉他們已經把陣上的裂痕修複過來了，但陣裏麵的鬼還在鍥而不舍地往陣壁上猛撞，方才它們碰到陣壁還會有種觸電般的痛苦表現，現在卻快活得像在撞一塊豆腐似的。
    歐陽子嘉正了正色，語速飛快地說道：“我有預感，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我們無法掌控之事，若不趁現在局麵尚且穩定，去把握住時機將這二十隻戾鬼冤鬼盡數處理掉，等下也許就顧不上了。”他再次認真地瞧著宵瓊和韓煒說：“在下確實是需要到二位的相助，敢問二位可否應承？”
    宵瓊得意地笑起來，“咱們淩霄派素來古道熱腸，既然龍吟派二弟子誠意相求，沒理由不應承的，你說是吧韓煒！”
    “對！瓊師姐說的極是。”韓煒擠出一個笑容說道。
    歐陽子嘉直截了當地說：“那麼事先，我闡明一下我的想法：我們現有六人，要分成三隊，先將那最凶悍狂躁的三隻冤鬼和兩隻戾鬼殺掉，剩餘的十五隻鬼就分配下去每隊各超度五隻。。。。。。。”
    “等等～！二師兄！抱歉我打個岔，你剛剛說要殺，要殺五隻鬼？天啊，還都是最凶悍的？這些可都是吞了好幾個魂魄的鬼，直接殺了不等同於連他們吃的魂魄也一並殺掉了麼？萬萬不可啊！這就不是你跟大師兄說的可能會觸犯門規，是嚴重觸犯門規了！”
    “沒你想得那麼嚴重的！”歐陽子嘉平和地回複，“倘若掌門責怪下來，你們一致說是我的主意即可，你們隻是遵照師兄的指示而行，不算觸犯門規的！在磨嘰下去不知道還會再冒出什麼怪物來攪和了。”
    “喲！吸了人魂魄的普通鬼殺了也算違規了？幸好淩霄派沒有那麼死板的規則呢，歐陽子嘉你這個想法我們倒是挺樂意的！”猜不準宵瓊是否有要看歐陽子嘉他們幾個犯規受罰這個笑話的想法，這會兒表現得出奇的好說話。
    “觸犯門規什麼的，他歐陽子嘉說一個人扛，我們就姑且信他吧，三師兄～！無需再糾結了！”難得張越鈞合乎時宜地給了張塗一個尊稱，對於張塗來說是非常受用的，所以張塗馬上變得唯唯諾諾。
    張越鈞翹起嘴角接著說：“你認為你剛剛講的“分成三隊”這個法子行得通嗎？光談殺鬼，分成三隊，必然隻有”二二一”和”一一三”這兩種分配法，殺普通鬼無功勞可言，倘若你選取前者，這個“一”肯定會讓給淩霄派，這樣龍吟派不服；若選取後者，這個“三”也肯定會落到你頭上，如此，則無人願意跟你組隊。。。。。。。所以你不要認為得到了大師兄的同意，下麵的事情便可順理成章了！”
    歐陽子嘉卻莞爾一笑，“想不到，越鈞原來是在憂心無人與我組隊啊！”
    張越鈞愣了愣，“你莫要訕皮訕臉的，我不受這一套。”
    歐陽子嘉笑意更濃，“就唯獨這點你猜不對！”
    張越鈞蹙起眉頭，狐疑地打量著他。
    “跟我組隊的人，隻消掩護我殺三隻鬼，便可斬獲超度五隻鬼及其所啖魂魄的功德，試問有誰不願意呢？”歐陽子嘉話一說完，其餘仙道皆是一訝。
    甘於隻去殺鬼，不求功德利益，回去還可能要獨自扛罰，如此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歐陽胤竟一開始便是這麼設想的，也不知道該說他是過於無量，還是過於天真了！
    留意到張塗和張越堯躍躍越試的表情，歐陽子嘉覺得有點俳諧，笑著說：“當然，入陣控鬼，一麵需連殺三隻凶悍的鬼，一麵還需穩住另外五隻準備超度的鬼，並非易事，搞不好，兩人皆會麵臨性命之危……”
    歐陽子嘉話未講完，宵瓊和韓煒連忙申明：他們淩霄派不可分割必須為一隊；
    然後，張越堯表態：短期內無法跟孿生弟弟合作，能超度兩隻鬼就已經滿足；
    最後，張塗也聲稱：自己有同袍都清楚的前科，不宜在緊要關頭打掩護。
    而張塗這個所謂的前科，聽聞是他們龍吟弟子有次去淮河流域除邪崇，他負責掩護五師妹帶無辜老百姓撤離，卻因為風雨太大瞄不準誤傷了五師妹。雖然事後成功救走了平民，而他們五師妹也沒有分毫責怪他的意思，但他這個“光輝”事跡卻成了他心中名列前茅的陰影，往後每每提起掩護，都讓他投鼠忌器。
    兜了一圈回來，落單的似乎也包含了張越鈞，這就有點尷尬了。
    歐陽子嘉端正道：“我需要一位耳聰目明、身手敏捷的人來跟我搭檔，我覺得越鈞你挺適合的，你覺得呢？”
    張越鈞翻了一下白眼，“我剛剛，可不是衝著這五隻鬼的功德而刻意那麼說的～！”
    “我知道。”歐陽子嘉微笑了一下，又接著說：“既然各位同意戮力協作，為了不耽誤度鬼的時辰，請各位務必謹聽我的安排，我不想因為一些無謂的爭執而影響到度鬼的進展！”歐陽子嘉這個先君子後小人的態度，確實讓眾人意外，不等其他人作反應，他繼續說：“那事不宜遲，開始吧……”他目光往張塗他們三個巡視了一圈，“以一開始布陣之時對這二十隻鬼的標記來分派，我數到三，就同時將陣分離開，淩霄派的兩位也要準備好了……一，二，三……”
    此時，佳楠的視野卻一下子晃到了屋頂上宵茂豫和宵靜賢的惡鬥當中，我以為這是他考慮到歐陽子嘉那邊太血腥凶暴，照顧到我的觀感才轉移的視線，誰料，他說：“宵茂豫這邊，撐不了多久，他一敗，宵靜賢就會轉去攻擊張禦昊！然後把張禦昊製服住那副屍骨直接帶走……哼，我弄明白了，原來放鶴妖仙的意圖是那副屍骨！但他有必要如此大費周折嗎？”
    我對這個陌生的稱號倍感疑惑，居然禁不住嘟噥了出聲，“放鶴？妖仙？那是何方神聖？”
    “不過是一個，讓那道貌岸然的五大派，風聲鶴唳的老妖罷了……”
    放鶴妖仙，既為妖，又豈謂仙？若是存有仙氣的妖，也該是稱仙妖吧？
    見我迷惑不解，佳楠再道：“詳細的，我稍後再談吧，現在，”我的視野突然往上升，看到被月光鋪上一片白霜的屋頂上，兩個人影在激烈搏鬥，長得略高的一方頓時被另一方刺中了腿部，雙方馬上分開，隨即聽到佳楠幸災樂禍地笑了笑，才說道：“坐太久了，我是時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子最你吧，先躲在此處待一會兒！”
    “先生？您是要去……”我約莫想到佳楠是要去為宵茂豫解圍，但連他們淩霄派的弟子都無法分辨出來這個宵茂豫是真是假，佳楠先生又是如何確定的呢？
    佳楠別過頭來望著我說，“不讓你作聲，是為了堤防耳尖的人發現你，避免節外生枝。所以……”，他說著俯身下來，在我耳邊娓娓細語道：“你要聽話，曉得嗎？”
    我不禁呼吸一窒。
    即便我隻看到了默然應首的自己，心裏卻，莫名緊張了起來，我下意識地抬起了右手，然後，我的手背被輕輕地劃了一指，那柔和的觸感有點涼，也有點癢。
    “別擔心，我去去就回。”佳楠淡淡的話語，仍縈繞著我耳際未曾消散，我右眼所視之景便瞬間飛掠起來，僅剩下殘影，所謂流星趕月之速，大概就如佳楠的輕功這般吧！難怪，那時我沐浴後受濺在地上的水漬所累，佳楠能在我即將滑倒之時把我接住……
    片刻分神之際，宵靜賢的後背，倏然出現在我眼前，同時有寒光閃爍，佳楠驀地手起刀落，一道白光衝落宵靜賢的顱頂上，勢如破竹，刹那間，竟將其自上而下一分為二，生生劈開了兩半……
    我驚得一下子捂住了口鼻，懼怕自己會叫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