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鳴細想，剛才就靠著佳楠聞了一下，也不算過分吧？你一次，我一次……。況且他還向佳楠道歉了。
    佳楠拉著他逐漸避開了人群，卻沒有問起關於他有剛才此舉的原因。
    或許是佳楠也曾有過類似的舉動，來辨識他……吧，你來我往而已，所以並不太在乎；
    也許佳楠是故意回避，不想他深究。
    可他，怎能不深究，他不是傻子，佳楠這樣很不尋常！
    如今他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害怕，害怕失去那唯一能在深穀中向上攀援的繩索。
    他想探究佳楠的秘密，但似乎有些急進了。在他一片黑暗的世界裏，隻有聲音和觸感，過去在他眼前出現過的鮮活的人和事，都儲存在他的腦海裏，他隨時可以像打開抽屜一般翻出來回憶。
    偏偏，佳楠沒在光明的過去出現過……
    狄鳴還處於如潮的愁思之中，聽到旁邊響起佳楠的話音，便把神思抽回來，那低沉的聲音在說：“永豐絲坊，到了，在前麵約四十丈遠。”
    “有開門嗎？”狄鳴留意聽周圍，沒什麼人聲，比較安靜。
    “有，不過門口杵著兩門神。”
    “有兩個官府的人守門口？”
    “對，見到可疑的人還會拉住搜查一下。”
    “可疑的人？”狄鳴剛還想問什麼為之可疑的人，忽然聽到前邊傳來亮如洪鍾的嗓音，“哎~！那誰，你是來幹嘛的？”方知此刻自己就是那“可疑的人”。
    狄鳴猶豫了一下，還是循著聲謹慎地走過去，“請問這裏是永豐……”
    聲如洪鍾的的人打斷狄鳴的問話：“你是看不見東西嗎？”，說著伸手往狄鳴眼前晃了晃。
    “嗯。”狄鳴不安地應了一聲。
    “看不見的話，是怎麼過來的？”
    狄鳴有些緊張，躊躇了一下說：“我姓狄，名鳴，住長亭邊上的，路人幫忙引路過來。”
    “你姓狄明明住長亭邊上的，被路人引了過來？”另一個衙役衣著一臉絡腮胡的人搶著問，“你先頭都問這兒是不是永豐絲坊了，還說無端端被人引過來？這前後說法矛盾啊，兄台！”
    狄鳴一時語塞，好好一句話也能耳背曲解成這樣的？這時，他聽到佳楠的哂笑聲，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笑的，可是自己也忍不住跟著笑，可能是剛才的尷尬過去了，覺得有些輕鬆吧。
    “笑什麼，官差辦事，給我莊重點！”聲如洪鍾的衙役警告道。
    “是不是失明，把麵紗摘了讓本捕快查實一下。”絡腮胡說。
    “成。”狄鳴心想，你不怕嚇著你，看看也無妨，又不是什麼閨房小姐。
    “聲如洪鍾”和絡腮胡見狄鳴如此爽快，倒有些意外，“你自己解吧，免得說我們不尊重你。”
    “嗯，那麻煩差大哥幫忙拿一下。”狄鳴把竹竿向兩個捕快遞過去，絡腮胡接過來連忙檢查這根還翠綠的竹竿是不是一根單純的竹竿，會不會裏麵藏個機關什麼的。
    狄鳴雙手抬起來，正要伸到後腦勺解麵紗，手忽然被一個從“永豐絲坊”裏走出來的捕快抓住，聞他說：“不必了。”
    “啊~！頭兒？”，“不是說凡見到可疑的人都搜查一下嗎？”另外兩個捕快不解地問。
    “我認識他，他是藏寶閣那場大火唯一幸存之人，曾經的梨園樂師，叫狄鳴，他確實是看不見了。”捕快的頭兒是個留上唇邊八字胡子的青年男子，他鬆開狄鳴的手，又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臂，轉而向絡腮胡說：“老劉你還不把拄杖還與人家！”
    “哦哦。就是前個把月梨園裏麵燒個精光的哪處啊？”絡腮胡老劉把竹竿還給狄鳴。
    “嗯。”捕快的頭兒表情嚴肅地點了一下頭，“燒得房頂都塌了，裏麵的珍寶除了瓷器之類的還有碎片，其他都化成灰燼，進去救火的人，焦得有些都無法確認身份。”
    “這位兄台能逃出來，豈不是……。更加可疑嗎？”聲如洪鍾的捕快說到“更加可疑”已故意減少聲量，但還是聲如敲鍾。
    “狄公子已經消除嫌疑了，你就別再糾結。”青年捕快轉過頭問狄鳴：“狄公子是想來買蠶絲嗎？”
    “我想來先了解一下蠶絲的品質和價格，絲坊還有在做生意嗎？我現在可以進去？”
    “有是有，不過縣衙的人都在附近巡著，也沒多少個顧客的了。你現在進去吧！”青年捕快又對另外兩個捕快說：“老劉，你和大歡去後街轉轉，這裏有我就行。”
    老劉和大歡應聲，便急步朝後街方向走去。
    “我敝姓姚，狄公子還記得嗎？”青年捕快跟著狄鳴進去絲坊大門。
    狄鳴跨過門檻，不料抬價下麵還有一級，姚捕快立即扶著他的手臂，狄鳴幸而避免了踏空，他笑著：“這門口就是用來欺負瞎子的，謝謝啊，姚捕快………那個，對不起啊，我好像對你沒什麼印象。”
    “你沒印象，也屬正常……當時我問你話，你躺床上說話都不利索，精神也不算好。而今，能出門了，倒算是恢複得快了。”姚捕快慢慢地走，等著狄鳴，也不焦急。
    見有眼生的人進來，絲坊裏頭跑出來一掌櫃模樣的人，搓了搓手掌問：“姚大人，這位是？”
    “狄公子，過來看……。。過來了解一下蠶絲……”聽到姚捕快替他向絲坊的人作介紹，雖然有點感激，但也不禁想這個捕快是不是小弟太多，閑過頭了？如果因為他看不見而發揚樂於助人的精神，這也未免過於熱情……
    “哦哦，狄公子您好，請問您是想從養蠶吐絲結繭開始了解，還是直接了解繅絲後的成品？”掌櫃抬頭看看掛著麵紗的狄鳴，心裏犯嘀咕，這人回事需要遮著整張臉？姚捕快貌似也認識他，衙門的人整天巡著也就罷，還帶個什麼奇怪的人來想幹什麼呢？
    “成品吧，我想了解你們這裏最好的蠶絲是怎麼樣的。”
    “沒問題，小的稍後帶您去放上等絲線的架子那邊，我們的人會詳細為您介紹的。”掌櫃說完，轉過去對姚捕快小聲諂媚地說：“姚大人，您看您們都如此英明神武的，裏裏外外巡視翻查過好幾遍了，能否先到周邊轉轉，您這樣會讓客人…。。就是嚇著他們不敢進來的。”
    姚捕快挑了挑眉，“陳掌櫃，你可要明白一點，如果不是你們呂老板會耍手段，你們絲坊在證明凶案與你們無關之前，還能像這樣敞開門做生意？別得寸進尺了！”
    陳掌櫃張張嘴，沒敢懟回去，擠出一個笑容：“姚大人，您就當小人是個屁，放了，就當什麼都沒聽見吧！”
    “唔~？”姚捕快用鼻音表示，對陳掌櫃這話說得粗俗的不滿。
    陳掌櫃馬上改口：“您就當小人，說錯話，您大人不記小人過！”
    “還不趕緊去招呼你的顧客！”
    “是是是，這就去。”陳掌櫃邁著小碎步來到狄鳴跟前說：“狄公子久等了，請隨小的來成品房。”陳掌櫃見狄鳴用手上的竹竿敲了一下地麵，才邁步走，由看了看姚捕快，才問：“狄公子，這，需要扶進去嗎？過去那邊有好幾道門檻呢。”
    狄鳴笑了笑，“不勞煩的，在快到木檻時，你提醒一下我就可以。”
    “好嘞，那，先向前走，請~！”陳掌櫃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見狄鳴謹慎地起步後，姚捕快也跟著過來，眨了眨眼，也沒敢說什麼。

    作者閑話：

    1月份過得真快啊，趁還有空肝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