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夏日偏炎熱的下午，小封雨在山上看著牛，說是看牛不如說是在散心，家裏養了好幾頭牛，幾乎都是母親在照看，牛跑了也是她去追趕。
    封雨隻是找了一塊石頭坐下，有些呆滯的眼神看向遠方，又緩緩從兜裏摸出一包低價的藍黃煙。
    “咳咳咳……”，封雨的嗓子被煙熏得直哆嗦，並發出抵抗的聲音。說實話，他以前真沒抽過煙，或者說很少很少抽。但是前兩天晚上失眠無法入睡的時候，偶然瞧見父親一人一臉深沉的在院裏抽煙。於是乎待父親回房睡覺後，他也從父親的抽屜裏拿過一支點上。
    封雨當然被煙霧熏得不輕，可是這感覺也還可以，特別是煙霧出嘴後的快感，以及煙霧在從鼻腔裏向上飄舞的時候，封雨總會有一絲放鬆的感覺。
    煙霧在空中朦朦朧朧，總會引人無限思索，他知道父親為什麼大晚上抽悶煙。他自己中考失利，也弄得一家人滿是焦灼。黔省屬於全國中的邊遠山區，而封雨的家鄉更是邊遠山區中的邊遠山區。
    所以為了生計，所以村裏的大部分年輕人都去了外地做活，書麵語叫做農民工，所以村裏滿是老少。除了封雨這一家人，父母沒有外出打工的原因，封雨也自然心知肚明。父親是村裏少有的初中文化，小時候封雨的好成績也自然與父親的輔佐有關。
    可是沒想到順風順水的他，原本大家心目中的重高生，卻在關鍵時候出了問題，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僅他自己難過，也惹得別人滿懷心事。
    封雨很不甘心，卻也很無奈，不甘心往日的輝煌就此為止，無奈於木已成舟事實就在眼前。所以他常常靜坐發呆，然而在發呆的時候又會亂想，他需要發泄，他需要放鬆，所以抽煙必然成了不二選擇。
    封雨坐在石頭上笑了笑，才低頭把煙滅掉，轉頭又已經點上另外一支。其實這種煙抽著很苦，石頭邊的一堆煙頭旁是一攤攤口水，煙苦嘴當然要吐口水，既然煙很苦嘴又為何要抽呢，還抽不止一兩支。相信有故事的男人們知道，煙酒傷身，那又為何沉迷，因為它們隻是傷身，不及生活帶來的傷心。
    寵愛兒子的母親當然發現封雨抽煙，父親也知道，但是終於也隻是嘴裏說說，也不強迫封雨戒掉。仿佛是他們知道封雨心裏疾苦一般，其實也不然，他們隻是溺愛兒子，不，還不是兩人。隻是母親非常疼封雨而已，至於父親的妥協自然也是在母親的苦口婆心下實現的。
    一個大下午都在封雨的靜坐中過去，在那縹緲的煙霧中，封雨看到了自己很多次站在學校的講台上領獎，接受來自底下幾百個同學的羨慕以及老師們的讚同目光。
    好的東西總能讓人心懷喜悅，所以這時的封雨不免會心一笑。
    可是回憶並不都是美好相伴，正如天氣也有陰有晴一般。迷離煙霧中的封雨，總是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總是一個人呆在家裏羨慕著別的小朋友在外嬉戲，自己卻伏案疾筆。他總是在成績不如意時，在校接受老師批評回家忍受父親責怪後，一人在長夜裏被窩中暗自哭泣，直到哭累入睡。
    壞的東西總是不受人待見，可是又總是不請自來，還無法驅趕。所以剛才還笑容滿麵的封雨，此刻又突然肅穆起來，胸口隨著嘴裏憤怒的粗氣開始一起一伏。
    所以一個下午就抽完一包煙的封雨，有點頭疼起來。當然得頭疼，先不說短暫時間接收大量尼古丁是無法承受的，單是這連續的一哭一笑也得讓人崩潰才是。
    回到家的封雨也是大少爺一個，但也不是全怪他一人，隻是他不會做那些家務，因為以前他都沒有做過。母親倒還沒什麼言語，父親可是不願意了。本想望子成龍，沒想到非但沒成龍，就連蚯蚓也不是。好學校沒考上，還培養出一個一無是處的“大少爺”。所以他也不免罵幾句，不免嘮叨幾句。然而這些對於心如死灰的封雨而言，還說不上是耳邊風，實在聽不過了就一直冷冷的看著說話者，讓他自個兒不寒而栗。但也不是這些話於他而言根本不在乎，如果說是有些矛盾的話當然說不上。他封雨也是肉體凡心，五官自然俱全，自然能夠聽聞，隻是不表現而已，也不是不表現，隻是時間地點不一樣而已。
    比如沉寂無聲的靜夜，孤獨一人的房間裏，他封雨想起方才父親的冷言冷語，加上以前的失敗實事，又要點上一支寂寞的煙，惆悵的煙。待煙霧在床邊繚繞時，他封雨又再喜極而泣，泣極而歡。始終循環，待入睡而止，又待睜眼而始。
    關上日記本，封雨仿佛想到了什麼，原來因為看日記而入迷，由而忘了一件事。所以封雨習慣性的從包裏拿出煙和火機，又熟練的點上，然後吞雲吐霧。在眼前因是冬日而遇冷的凝重水蒸氣裏，封雨看到漸老的父親在雪地裏辛苦勞作，而後一刻封雨又看到自己年幼時在彪悍父親的鞭打下，無力的跪在夏日豔陽裏，而後不禁暴曬昏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