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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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之後他有十天沒有來院子。
第十一天晚上,他來找藍蘼,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心滿意足的離開了的時候,他一個轉身推開了我的房門。我並不在屋子裏,晚上院子裏的客人絡繹不絕,不到最後一位客人離開我是不能休息的。直至又過了兩個時辰,所有的客人都盡興的離開了,我又看著他們收拾了大堂,這才步履沉重的上樓。
推開門,他正坐在桌邊把玩手上的翡翠扳指,看到我進來抬起頭笑了笑,“你每天都這麼累嗎?”
我竟一點也不驚訝他會出現在這裏。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坐在桌子旁用手撐著頭。如果他此時真的要做什麼我是真的一點反抗的力氣也沒有,不過能讓落葵回來我做什麼都可以。
“那我回去了,你休息吧。”他伸手碰了碰我的臉頰,起身離開了。
第十二天晚上,他仍是在我屋裏等我回來,隻和我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就這樣持續了大半個月,他隻是看我幾眼,有時在鬧市裏搜羅了奇奇怪怪的東西帶來逗我開心,有時會把為了我而學琴磨出水泡的手指伸到我麵前讓我給他抹藥,隻要我能多看他兩眼,多跟他說幾句話,他什麼都肯為我做。
最重要的是,在他這裏,我不是誰的替身,我就是無患,他愛的人就是我。
這天晚上客人離開的格外早些,我想著這麼早他可能還沒來,就先回屋了,結果他依舊坐在桌前等我。
“來,換上這個。”他衝我笑笑,掀開蓋在桌上的一塊布,
那是一套及其華麗的百褶襦裙,隻有大紅色和金色兩種顏色。
“我不穿。”我搶過那塊布又蓋上,“我從不以色示人。”
“你以為我為什麼要你?”他的聲音溫柔到融化冰川,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樣。”我麵無表情仍是坐著,
“我在你眼裏就這麼膚淺?”他揚起一邊嘴角伸手捏住了我的下巴,
他這個動作反而讓我鬆了一口氣,這麼多天他都不碰我,落葵肯定還被關在牢裏,現在他終於碰我了,落葵也能出來了。
“無患不敢,任憑處置。”我被他捏著下吧動彈不得,卻又實在無法直視他,就垂下眼盯著他手上的翡翠扳指,
“你盯著我的扳指做什麼?”他把扳指拿下來,“喜歡嗎?隻要你喜歡,我什麼都給你。”
“那你把落葵還給我。”我不知哪來的勇氣抬眼盯著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漂亮極了,濃密的睫毛在微微顫抖,瞳仁是淺淺的琥珀色,裏麵還有幾塊黑色的斑點。我離他隻有幾厘米,在這一刻我控製不住的湊近他,他一動不動的讓我一點一點靠近,直至我的嘴唇輕輕碰上他的。就在碰到的一刹那,他努力屏住的氣息迅速又準確的撲在我的唇上。
“無患啊無患,你為了她真是什麼都幹的出來。”他往後閃了閃,眼裏是一半的欲望和一半的嘲諷,“天下的所有,我都能給你,除了她。”
“你說我答應你你就放了她,”我聲音有些顫抖,“我答應你了…”
“我碰你了嗎?”他一個翻身把我壓在身下,湊近我的耳朵低聲道,“碰都沒碰你就讓我放人?”
果然。不就是為了這個嗎。那就來吧。
我伸手纏到他的後背上,用唇輕輕蹭著他的耳垂,時不時發出細小到幾乎聽不見,但又剛好讓他聽到的呻吟,他的呼吸漸漸沉重起來,抱著我的手也用力了幾分。
他突然鬆開我起身,取了衣架上的披風奪門而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過第二天落葵就回來了。
“媽媽,到了。”藍蘼輕輕扯扯我的袖子,我點點頭,拉著她的手下了車。
院子裏的一地狼藉已經被收拾的幹幹淨淨,恢複了原本的擺設後還看得出著意添加了許多。
我笑著拍拍藍蘼的肩膀,“你看,他這不是補償你了。”
藍蘼有些害羞的笑笑,眼睛裏都在發光。
“今天晚上不必忙活了,你好好歇歇,這回受了不小的驚嚇,回去好好休息。”我捏捏她的鼻尖,伸手抱了抱她,沒想到她伸出手把我抱的更緊,
“媽媽,多虧了你,無患,謝謝。”
“沒什麼,經過這次你要知道以後怎麼處理這種事,如果我不在你自己怎麼保全自己。”我吻了吻她的眼睛,讓她回去休息了。
我原本也想回房休息,但是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那間屋子門前。
那以前是落葵的屋子。每一位姑娘的初夜都是價高者得,藍蘼的初夜,出價最高的,就是蒼先生,他出的價錢可以買得起整個雲軸空門。我在她房裏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和厚厚的一摞銀票開心的合不攏嘴,落葵突然把我壓到牆上,捧著我的臉吻了上來。
正在情濃時,她突然停下,“阿患,這間屋子隻能我和你進來。”我想都沒想一口答應,又歪頭急著去尋找她格外迷人的雙唇,沒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眼神。
又是兩個人大汗淋漓赤身裸體胡亂躺在地板上,她用指頭纏著我的頭發玩兒,我躺在她肚子上閉著眼睛。
“怎麼聽著樓下聲音小了許多?我去瞧瞧去。你—”她伸手勾了勾我的下巴,“在這等我。”
她胡亂穿了兩件長裙,又披上一件開衫,略整理了整理頭發下樓去了。
我躺在地上並不想起來,趁著朦朧的月色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聽到有人開門,我以為是落葵,就沒在意,翻了個身接著睡,沒想到此人帶了一股陌生冰冷的氣息,我微微睜開眼,竟…竟然是他?!
我瘋狂的抓起地上的衣服蓋住自己退到牆角,可是他已經快步逼了上來,雙手扣住我的胳膊把我摁在牆上。
我大腦一片空白,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身上抓來的衣服也散落了大半,頭發胡亂的散落在胸前,“蒼先生…我…我求你…”
“求我什麼…”聽他的呼吸早已是控製不住,噴出的氣息滾燙的嚇人,他用嘴唇輕輕的蹭著我露在外麵的肩膀,鬆開抓住著我胳膊的手緊緊抱住我,
我突然有些想他。想那個每晚看我是否安好的人。
我的心突然瘋狂的跳動起來。不是因為他的動作,而是因為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求你愛我。”
他的唇離開了我的身體,呼吸也一點一點平靜下來,伸手替我把滑落的衣衫往上蓋了蓋,我突然伸出手一把扯下了全部的衣服,整個人赤身裸體的跪坐在他麵前,
“阿患…?”他盯著我的眼睛,似乎想從我的眼睛裏看穿我的心思,可這就是我的心思。
我直起身抱住他,仰起頭在他耳邊輕輕說道,“蒼及,我在這兒。”
我抱上他的一瞬間他明顯抖了一下,隻不過片刻他也緊緊抱住了我。
就讓我放縱一次吧。就讓我做一次無患吧。就讓我成為一個人的唯一吧。我不想再做替身了。
落葵回來的時候我已經穿好了衣服,她把手裏拿著的一個小包扔給我,打開一看是我最愛吃的酸杏脯,我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塊,落葵跑過來從我嘴上咬掉了另一半。就在她碰到我嘴唇的一霎那,蒼及的臉忽的從我眼前閃過。
“阿患,記得我剛才跟你說這間屋子不準別人進嗎?”她皺著眉頭吸著腮幫子。落葵不愛吃酸,這塊酸杏脯夠她受的了。
“記得,”我點點頭,“可是為什麼?”
“我在門上鑲了好幾塊蜜蠟你可知為何?”
“知道,你說晚上月光照進來特別好看,”
“也不全是,這幾塊蜜蠟我都用一種毒性極強的毒藥泡了很久,每一塊都有劇毒,一般人摸了的話不出三個時辰就會昏睡,不出七日就會喪命…”
我“噌”的一下站起來,剛才蒼及走的時候還奇門上怎麼會鑲蜜蠟,反複把玩了一會兒才走的。
落葵一臉不解的看著臉色煞白的我,“阿患,你怎麼了?”
“我…我摸過…”我有些驚訝自己的反應能力,
“哈哈哈…”她仰頭大笑,“我不是說了,除了你和我。解藥咱倆早就吃了,沒事兒的。”
我裝作一副“那就好”的樣子緩緩坐下,心裏卻默念了一萬遍完蛋了。
離我上次去那間屋子好像有…好幾年了吧。我為了不落灰仍每日著人打掃一遍。直到昨晚八角誤入,一些早已塵封的東西春風吹又生了。
明日是“挑花”的大日子,到現在排的歌舞我還沒看,不過我信得過藍蘼,交給她是沒問題的。想到這覺得疲憊不堪,打了個哈欠準備回屋睡下,沒想到八角來了。
“八角??”我見到她有些驚訝,下一秒便衝上去抱住了她,
“我沒事兒,”她拍拍我的後背,“聽說你今日入宮,連藍蘼都嚇壞了,實在放心不下,就來看看你。”
“我也沒事兒,”我看著和平日裏一別無二的八角鬆了口氣,不過我還有個問題要問她,“八角,你先坐下,”
“怎麼了?這麼嚴肅?”她一臉不解,還是乖乖坐在凳子上,
“…我上午偷偷去看你的事,是你告訴蒼及王的嗎?”我知道應該不是她,可人心裏一旦起疑,不問清楚隻會越描越黑。
“…什麼?”八角好像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下午他說是你告訴他的,”我有點不敢看她的眼睛,手上一直絞著裙子邊上的流蘇,“是你嗎?”
沒想到她“噌”的站起來,“他說我告訴的就是我告訴的?你這麼信他?”
“…我沒信,所以我才問你…”越說心裏越沒底,好吧我承認此時此刻我卻是不知道該信誰了。
“無患,他一句話你就對我起疑心?”八角眼裏蓋不住的失望,“你若不信就不會再問我!”
“…可我實在想不通他如何得知的,我保證沒有人看到我。”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懷疑八角,就算蒼及說的再怎麼天花亂墜,我也不能懷疑,可是話已經出口…
“沒有人看到你,除了我,是嗎?”她語氣略帶嘲諷,“這麼多年的情誼抵不上他簡簡單單一句話是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走過去拉住她的手,“他永遠不能和你相提並論。”
八角仰起臉,眼神裏是我沒見過的陌生和冰冷,“那現在我說是他殺死了媽媽,你信嗎?”
“八角?!!”我火氣衝到了頭頂,不敢相信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媽媽的死雖和落葵的離開有關,但是幾個月養的好好的突然惡化,三天就去世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暗暗的調查,希望有跡可循。
“八角,媽媽待你如何你心裏最清楚,是我不該不信任你,可你也不能什麼話都說!”每當遇到有關媽媽的事情,我的感性總會占上風,“這裏是媽媽的院子,也是我的雲軸空門,還請你放尊重些,八角大人。”
“你的雲軸空門,明白了,”她點點頭,“既然媽媽要休息了,我就不打擾了,八角告辭!”
直至屋裏蠟燭燒了個幹淨,我才迷迷糊糊睡著。感覺才睡了一刻鍾,天竟亮了,睜眼時外麵已經吵吵嚷嚷起來,我長吐一口氣,起身裝扮。
昨夜與八角鬧翻,原本最期待的挑花不過就這麼過來了。眾人被藍蘼的舞蹈驚豔,跳完之後直接被蒼及王點名坐在旁邊,
“真真兒一對妙人兒!”落葵看著你儂我儂的兩人不住讚歎,“阿患,有這個藍蘼,你這輩子不愁吃香喝辣了!”
我衝她點頭致意。
月見凰衣的餐食天下獨一份的珍奇,不但食材珍貴無比,就連菜的做法擺盤都令人眼前一亮,尤其是落葵親自下廚給我和藍蘼做的一道“牆裏佳人笑”。
“媽媽…”吃飯時藍蘼皺著眉頭小聲叫我,“媽媽,我覺得不太舒服…”
“怎麼了?”我側耳,把身子往她那邊斜了斜,
“…我也不知道,我…哇—!”藍蘼說著說著一口鮮血噴到我身上,人隨即被抽幹了般倒了下去。
“藍蘼?!”落葵坐在對麵看到了紙片一般掉到地上的藍蘼,又看到了衣服上都是血呆坐著滿臉驚恐的我,“無患?!!!”
落葵這一聲“無患”算是把全場的目光都吸引來了,坐在上麵的蒼及王幾乎是飛到了我麵前,“無患?!”
“…快…救她…”我像是求救般緊緊抓住他的胳膊,“我…我沒事…血…是…是她的…”我終於想起來怎麼呼吸,大大的吸了一口氣,卻是瞬間充滿鼻腔的血腥味兒,
“快快!去叫大夫!!”落葵大手一揮,“把她抬到裏屋!”又轉過身來對我說,“阿患,跟我去換身衣服。”說完看了蒼及王一眼,“蒼及王若信得過落葵,她們二人都交我給我處理,蒼及王請挪步至外殿!青木,過來帶路!”
“我當然信得過你。”蒼及也看著落葵。
這也是我永遠學不會的。落葵永遠那麼冷靜,那麼井井有條。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不知誰喊了一句,坐在落葵屋裏坐立難安的我瞬間衝了出去,跟在一路小跑的大夫後麵一同進了藍蘼所在的裏屋,
“大夫,如何?”我看著眉頭一直緊鎖的大夫一顆心懸的越來越高,“她…怎樣了?”
“她這是中了毒,”大夫緩緩開口,“我已讓人給她煎了藥,幸虧發現的早且不是什麼劇毒,連服三日便無大礙了。”
“中毒?!”落葵不敢相信,“她如何中毒?”
“應是在她的吃食裏有毒,要不然不會這麼快就毒發。”大夫若有所思,“敢問各位媽媽,這位姑娘剛才可曾吃了些什麼,能否讓我一看?”
“好,”落葵點點頭,“所有食物都在桌上未曾動過,先生自便,”
“那容媽媽給我一炷香的時間。”
“她的吃食和我的都是一摸一樣的沒為什麼我沒事兒?”我微微皺眉自言自語,落葵聽到了過來抱住我,“說不定不是吃食的問題,大夫已經去檢驗了,一會兒就知道了,等會兒藥好了你為她服下吧,”
我點點頭,看著躺在床上的藍蘼,她本就白的透明,現在更是蒼白的一捏就碎。
“二位媽媽,大夫已經查出,還請兩位隨我到外殿。”是蒼及王身邊的那位小太監,
“怎麼是你?大夫呢?”我問道,
“他此時正在外殿,事關重大,蒼及王要親自過問,還請兩位媽媽不要為難小人!”小太監彎著腰說的話滴水不漏,
“你叫什麼?”我看了落葵一眼裝作隨口一問,
“小人商陸,是蒼及王的隨從。”
“你在外稍候片刻,藍蘼吃了藥我們就去。”落葵回道。
我急著想知道真相,喂了藥就要往外走,落葵突然拉住我,“無患,”
“嗯?”我回頭,“走吧?”
“無論怎麼樣你都會相信我嗎?”她緊緊的盯著我的眼睛,
“嗯?”我邁出門的一隻腿收了回來,“什麼意思?”
“今日之事發生在我月見凰飛,你覺得為什麼?”她話裏有話,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今日是挑花,眾所周知午宴在這兒,而中毒的又是我雲軸空門的藍蘼,那你這月見凰飛定是逃脫不了關係……”
她點點頭,“不論那大夫找到了什麼證據,我都是逃不了的,所以無患,我再問你一遍,無論怎麼樣你都會相信我嗎?”
突然想起昨晚和八角的爭執,我點了點頭,“我信你,無論怎樣。”
落葵看著我的眼睛嫣然一笑,“你發誓?”
我把收回來的那隻腳又邁了出去,“我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