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高家與江曉霜四人果然都早早來了左家這邊，幾人還大大小小地拎了不少東西。
    他們來時，左家四人剛吃了早食。周愚白去打開院門放幾人進來，左喬喬快速的收碗擦洗。
    高叔帶了個小磨盤過來，林嬸將家裏能用得上的笸籮都拿了過來。
    高賀更是扛了不知從哪找的兩個方方正正的銅盤過來——他昨天與周愚白討論時，知道山楂片等切片後還要烤一段時間，想著用鍋烤太耽誤時間，索性送完小男票，又去了一戶村人家借了這兩個銅盤。
    周愚白看見高賀拿來的這兩個大銅盤，果然眼前一亮，有了這個，做起來能省不少工夫。
    將昨兒洗淨去核的山楂放到蒸屜裏蒸上，周愚白在心裏換算一番：水開了蒸半小時就能好，而半個小時相當於這邊兩刻鍾。
    但周愚白還沒發展到心算兩刻鍾的地步，他沒法兒確定時間。最後是高叔在廚房門口盯著柴禾與時辰，順便將林嬸昨日帶過來的白糖往細碾一碾。
    這個時代的糖塊顆粒比較大，怕到時候做出來口味不均，影響口感。
    林嬸則帶著左喬喬與江曉霜在院中，一人腿上放著個笸籮，開始收集燈籠果籽（後麵都叫冰粉籽）。
    剩下周愚白和高賀二人，在院中找了個背風處，打算砌個簡易泥灶，方便山楂片最後烤製。
    這樣空出的灶台也能方便做飯，以及炒花生芝麻。
    分好工，眾人立即忙碌起來，連最小的左小念和左文小姐弟，也乖乖坐在院中撿冰粉籽。
    周愚白沒砌過土灶，也就給高賀打打下手，高賀倒是熟手，兩人很快就弄好了一個土灶。
    土灶就砌在東麵牆邊，挨著亭子一角。上麵還按照銅盤的尺寸，豎著砌了兩個方形的灶口。下麵是個簡易灶塘，後麵連著個高出灶台的出煙口。
    弄好了土灶，山楂也蒸好了。
    山楂足有大半桶。
    周、高二人將山楂在桶中搗碎，就開始用小磨盤慢慢製果泥。
    這一忙，很快就到了午飯時候。
    周愚白將弄好的山楂泥裏摻上糖粉攪勻，倒進鋪著紗布的桶裏，然後將木桶小心地吊到井裏。
    怕被井水浸著，木桶吊在井裏半空處，借著井裏的涼氣讓山楂醬慢慢凝固。
    林嬸三人中午為著方便就烙了些餅，又炒了蘑菇肉丁做醬。幾人在餅上抹上肉醬，快速的吃完這一頓。
    冰粉籽已經收的差不多了，隻剩約莫四分之一些，不到一個時辰就能收出來，山楂片卻至少得等一個時辰，才能拿出來切片再烘幹。
    下午的活計輕鬆許多，幾人在院中稍坐消消食，將下午要做的活一一分配了。
    ——周愚白與高賀下午繼續製山楂片，林嬸與高叔將最後一點冰粉籽收完，而左喬喬與江曉霜則去把芝麻與花生炒熟。
    日頭已近中天，幾人吃飽了又坐了這麼會兒，都有些昏昏欲睡，林嬸一家便起身回隔壁略作休息。
    江曉霜則留在左家，和左喬喬三人一道歇息。
    睡了約莫半個時辰，左喬喬醒了過來，他動作很輕地下了炕，沒有驚動還睡著的另外三人。
    慢吞吞地挪到院中，少年神情木木地坐在井邊發呆。過了會兒，他才慢吞吞的起身，就著井水洗了把臉。
    早上打的井水被陽光曬了一上午，已經有了些溫度。洗完臉的小孩兒終於清醒了，他將手擋在眼前，抬頭看了看日頭。
    日頭正烈，小孩兒被刺眼的陽光晃得眯了眯眼，將手放下來，左喬喬小心地將井裏的木桶提了出來。
    將木桶上的紗布打開，桶裏的山楂泥看上去已經凝固。左喬喬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好了，隻好伸出一個手指往上麵戳了戳，山楂泥表麵已經硬了，指尖的觸感有些像是年糕之類的。
    左喬喬兩手拎桶，吃力地將東西挪到廚房裏。
    ——
    “呼～”誇張地擦了擦額頭，左喬喬雙手叉腰，低頭打量著木桶，思考該怎麼把這桶裏的東西拿到案幾上。
    先前為了方便取出，周大哥讓他找了塊砂布，洗幹淨放到桶裏。
    按理說他隻要拎著紗布就能將山楂拎出來，奈何他使了半天勁，倒是能拎起來一截。但是要讓他把東西拎出來再放到案幾上，卻有些為難他了。
    左喬喬打量了半天，想著不如直接蹲下去，抱著桶身將裏麵的東西倒扣出來，應該是可行的。
    說幹就幹，左喬喬將褲腿往上提了提，就蹲下身抱起木桶。
    “嗯——”
    左喬喬用了大力氣，果然將木桶抱了起來，他憋著一張大紅臉，顫顫巍巍地抱著木桶就要往案幾上倒。
    就在這個時候，斜裏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單手把住木桶一邊，緊接著，周大哥整個人就出現在他麵前。
    左喬喬還使著勁兒，臉因為用力還微微鼓著，又紅又圓的。
    周愚白兩隻手分別握著木桶兩邊，輕鬆將桶從他懷裏抽出來，然後換成一隻手握桶，另一隻手扶著桶底的姿勢，將裏麵的東西倒了出來。
    “怎麼不等我就自己來弄了？”
    周愚白一邊動作一邊扭頭問向身邊的少年，“可有傷著？”
    左喬喬鬆了勁，臉終於沒那麼紅了。
    他輕輕搖搖頭，眼裏亮晶晶的：“我想看看山楂片好了沒。”
    周愚白將紗布拿掉，見山楂果然已經凝固好了，聽見少年這麼說，便猜少年是嘴饞了。
    扭頭看過去，少年果然乖乖站在他身側，隻滿眼晶亮的看著案上的山楂。
    周愚白於是輕輕掰下兩塊兒，一塊自己嚐嚐味兒，另一塊順手塞到因為他的動作而看過來的少年嘴裏，拇指指腹還不小心擦過少年下唇。
    左喬喬嘴裏被塞了一小塊時下意識抿了抿唇，然後就被嘴巴裏的吃食拐走注意力。
    山楂果在他們這邊又叫酸果，別看它紅彤彤的，吃起來不僅酸，還有些泛苦。村裏少有人愛吃這個，隻偶爾會有大人給自家小孩子抱上一顆，瞧著那小米牙半天抿一小口，然後被酸得一個激靈的樣子。
    左喬喬嘴裏被塞的這一口，卻和他嚐過的山楂完全不同，那股苦味沒了不說，山楂也變得酸酸甜甜的好吃。
    ——原來加了糖的山楂這麼好吃啊，周大哥可太厲害了。不過這麼厲害的人被我撿著了，我也是很厲害的嘛～
    隻吃了一點就口舌生津的少年美滋滋地想著。
    周愚白不自覺的撚了撚指腹——倒是挺軟。他想。
    見少年叭嗒幾下嘴巴，吃的一臉開心。周愚白壓下心底那一絲異樣，將菜刀擦拭一遍，又切了兩指大小的山楂給少年吃著，他則慢慢將山楂切片。
    切了一部分，估摸著差不多能裝下兩盤，周愚白又單獨切了一小盤就先停了下來。
    將這一小盤遞給少年，道：“這個等下讓大家都嚐嚐，如果喜歡我再切一些。”
    少年已經吃完了手裏的那一個，聞言就又伸手拿了一塊。
    周愚白見他喜歡，心裏也高興，不過想了想還是又補充道：“這東西開胃消食，吃一些對消化有好處。不過不能多吃，這玩意兒吃多了胃酸，挺傷胃的。還有孕婦早期也不能多吃，會傷到胎兒。”
    左喬喬本來還在喜滋滋地吃著他的山楂片，心裏想著，這麼好吃的東西，今天一定要吃個夠。
    然後他就聽見了周大哥後麵的話。
    他維持著一手將盤子護在胸口，另一手舉著手裏還剩的一點的姿勢，愣愣地望著男子。
    周愚白被他這樣子逗笑，他將少年被風吹到睫毛上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笑著說：“我說孕婦要少吃或者幹脆別吃，你又不是孕婦，還是能吃的。”
    左喬喬先是一噎，又登時紅了一張臉，說……說什麼呢，誰是孕婦了！
    想著，左喬喬便抬頭瞪了周愚白一記。
    周愚白見他臉一下子紅到脖頸，也反應過來自己這麼說有些不妥，正要解釋些什麼，江曉霜就領著左小念姐弟出來了。
    江曉霜醒來時兩小隻也正好都醒了，於是他給小念兒小文兒一起穿好鞋襪，又整理好衣衫，便領著這兩小隻出來了。
    誰知剛一開門，就見好友和周大哥倆人莫名其妙地站在院子中間，奇奇怪怪的。
    所以他就直接開口了：“你們倆傻呼呼的站在院子中間幹嘛呢？”
    邊說邊領著兩個小家夥走上前，然後就看見好友懷裏抱著一個盤子，頂著一張大紅臉向他看過來。
    “喬喬，你臉怎的這麼紅啊？”
    江曉霜說著就要湊上去摸摸好友的臉，卻在看見盤子裏的東西時，換了個方向。
    “咦？做好了？”江曉霜伸手在盤子裏拿出一塊山楂塞到嘴裏，然後立即就瞪大了雙眼，他又趕緊拿了兩塊塞到左小念左文兒的嘴裏，“快吃快吃，可太好吃了。”
    被好友這一套連指招下來，左喬喬也忘了臉紅，倒是沒忘將手裏的山楂丟到嘴裏。
    白了好友一眼，左喬喬將懷裏的盤子護到另一邊，不然以曉霜這個速度，還沒走到亭子，就得被他吃光了。
    兩人就這樣打打鬧鬧地進了亭子，左喬喬又被好友單方麵壓製了。
    江曉霜從好友那將盤子拿走，領著捂嘴笑嘻嘻的姐弟倆坐到一邊去吃好吃的，還用眼神向好友表示：虐菜，沒意思。
    左喬喬：……！！就生氣！
    江曉霜就著好友的表情又吃了兩口，才像是又想起來似的：“喬喬，你剛臉紅個甚？”
    那表情，分明就是要搞事。
    左喬喬看他那副“你們有故事”的表情看過來，頓時氣鼓鼓的——我給你吃好吃的，你居然來排遣我！
    左喬喬又被拽回方才的情境裏，他現在哪裏敢看他邊上的周大哥是什麼表情，就脹紅了臉隻想滅口。
    這時候，院門被推開，林嬸一家也過來了。
    準備擼起袖子起身的左喬喬重新坐回去，看向好友，就見好友果然將盤子放回桌上，腿也不再翹著，乖乖坐好了。
    ——你等著。
    給了好友一個威脅的眼神，左喬喬趕緊招呼來人到亭中坐著。
    林嬸一家在嚐過了山楂之後也覺得很驚喜，沒想到山楂果居然能成這麼好吃的東西。又聽周愚白說這東西能開胃，可不是夏日良品麼！
    再聽周愚白說這東西孕婦不能多食或者幹脆不食，高賀意會，表示明天去賣的時候會記得提醒大家。
    既然人齊了，眾人便按中午時候的分工，繼續做起事來。
    又忙了一個多時辰，除了周愚白二人，其他人手裏的活都做完了。
    林嬸和高叔將收集好的冰粉籽鋪了好幾個笸籮，擱在牆上讓曬著。
    左喬喬與江曉霜也炒好了幾鍋花生跟芝麻，他倆甚至還將花生去了皮，碾碎裝好了。
    隻有周愚白倆人，還在灶前苦兮兮的烘著山楂片。
    兩人先前怕火太大，將山楂片烤壞，試了一爐才確定火候。
    “這份也好了。”
    周愚白捏了一片看了看，對邊上的高賀道。
    高賀聞言拿起身旁的一個笸籮，周愚白用布巾墊著盤子兩端，連著兩次，將山楂片倒進去，高賀將笸籮放到一旁，等晾涼了就能裝起來。
    ——垃圾世界，為毛沒有烤箱！
    周愚白在心裏第N次吐槽。
    將剩下的山楂片在兩個盤中放好，繼續井烘。周愚白對高叔道：“你看著些，我去將剩下的再切一些過來。”
    高賀應著，周愚白正要起身，就見左喬喬已經將山楂切好端了出來。
    周愚白笑著將少年手裏端著的東西接過來，溫聲道：“我們這個比較慢，估計還得一個時辰。這會兒天涼快，你們帶著念兒他倆去走走罷？”
    左喬喬搖了搖頭，他看著周大哥有些發幹的嘴唇，又轉身去給兩人倒了晾好的開水端過來給二人。
    江曉霜陪著兩小隻在院中跟大黃瘋玩兒了一會兒，三人跑得一頭的汗，玩兒的累了才坐到亭中歇息。
    見周愚白，左喬喬與阿賀哥三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江曉霜便也湊上去一起聊。
    到了戌時（晚七點到九點），周愚白兩人終於將所有山楂烤完。
    累倒是不累，隻是要一直坐著看著火候，著實熬人。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兩人相視一笑，該滅火的滅火，該收拾的收拾。

    作者閑話：

    高估自己了，以為零些前能發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