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子！堅持住，馬上到醫院了！”
    “隊長，副隊一直在吐血……”
    “他媽的，狼嚎的人到哪了？”
    “來了，來了，隊長，狼嚎來了！”
    “米子，小米子，你聽見了嗎，直升機來接咱們回家了……”
    ——
    “喬陽？喬陽？喬——陽——！”
    “嗯……”
    睡在長木椅上的青年麵皮光滑白皙，五官的距離十分端正，比常人尤為漆黑卷翹的長睫毛隨著震耳欲聾的叫喊聲抖動了兩下，可似乎是被夢魘住了，怎麼都醒不過來。
    孫大誌無語的翻了個白眼，袖子一擼，兩條小短腿一叉，凸出的小腹用力回收，雖收的不甚明顯，卻也頗氣運丹田了一回，臉紅脖子粗的振聲吼道：
    “緊急集合！”
    長木椅上的青年猛的睜開眼，雙眼睜開的一刹那整個眼瞳仿佛被血洗過一般，異常鋒利駭人。
    孫大誌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打心底往外冒涼氣。
    喬陽盯著孫大誌的肥頭大耳恍惚了幾秒鍾，抬手遮住眼皮，從長木椅上坐起身。
    “抱歉，我睡著了。”
    孫大誌籲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脯給自己壓驚。
    “喬陽啊，不是哥說你，你這幹叫不醒的毛病咋就改不了呢，萬一哪天隊裏沒人，領導要用車，咋都叫不醒你，你說你這工作還要不要了，你二叔托了多大關係費多大勁才給你塞咱們車隊裏來，你可長點兒心行不行？”
    喬陽低下頭，一聲不吭的看著地板，對頭頂上的聒噪充耳不聞，他有一年多沒做過這個夢了，昨天半夜送完領導，回去交車入庫時正趕上下大雪，回家擦了兩把就睡覺了，早上起床有些頭疼，趁著中午休息補了一覺，結果便是舊夢襲來。
    孫大誌完全沒理會走神兒的喬陽，依舊如長舌婦般念念叨叨，直念到口幹舌燥才停下。
    喬陽早已習以為常，回頭在身後的飲水機裏給孫大誌接了杯熱水。
    “孫哥，喝水。”
    孫大誌接過水杯先捂了會兒手，手熱了才端起來呼嚕呼嚕吹裏麵的熱氣，滋滋溜溜的喝起來。
    喬陽知道孫大誌肯定是有事找自己，不然他是不會在午休時間出現在休息室的，因為他得回家伺候媳婦兒吃飯。
    “孫哥，您找我有事？”
    孫大誌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要不是他中午去給副局長送東西迎麵遇上新來的大局長，他才不會來給這喬二愣子帶話呢。
    慢慢悠悠，不疾不徐的說道，“哦，我找你沒事，就是王局要用車，讓我來知會你一聲。”
    喬陽聞言猛一轉身，孫大誌的眼皮還沒來得及抬，他人已經跑到了門外。
    孫大誌愣了愣，羨慕又嫉妒的小聲罵道，“操，當過兵的就是他媽不一樣。”
    喬陽皺著眉頭往後門方向跑，腦子自然而然的運轉起來。
    孫大誌從進門起就開始念叨，足念了16分48秒，接著又是捂手又是喝水，耽誤了5分52秒，王局辦公室在5樓，依照孫大誌的步伐和速度，從5樓走到1樓大約需要7分鍾，不超過8分鍾，這麼算來，王局讓孫大誌轉告他用車至少是半小時前的事了。
    喬陽一麵飛速狂奔，一麵懊惱自己今天沒帶腦子來上班。
    司機休息室到車庫的距離不算遠，從後門出去，穿過後院就是車庫，平時步行也就五六分鍾，隻是最近單位搞建築維護，卸下來的廢料都堆在後院，跟障礙物似的東一堆西一蔟。領導要是傳下話來用車，所有司機都得提前十五二十分鍾的往車庫走。
    喬陽心裏著急，四肢如脫韁的野馬，一時失去控製，推開後門一路跨、跳、蹬、躍，兩隻腳攏共就沒接觸過地麵幾次，整個一腳底板裝彈簧的飛人，比美國大片還大片，幾個正吊在半空作業的工人看的眼珠子往外凸。
    “我尼瑪，美國隊長？”
    “你放屁，明明是精武門陳真。”
    “都扯淡，那是刺客阿珂！”
    ……
    喬陽一路“飛”到車庫時，王英傑顯然等了不短的時間，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已經把他凍成了紅鼻頭。
    “領導，對不起，讓您久等了。”
    喬陽一麵向領導道歉，一麵快速開了車門。
    王英傑吸了吸不怎麼通暢的鼻子，什麼話都沒說，彎腰上了車。
    領導不罵不訓，喬陽心裏有點沒底，抓著方向盤的手握的死死的，下巴微收，嘴唇繃成一條直線。
    王英傑一向習慣坐副駕駛的位置，視野開闊，聽旁邊人說話也清楚。眼睛掃過喬陽緊握方向盤的手，好笑的打趣道，“當過兵的手勁大，可別捏壞了我的方向盤。”
    喬陽聞言連忙鬆了手上的勁兒，嘴角動了兩下，又說了聲：“領導，對不起”。
    王英傑挑起一邊眉毛，胳膊肘支在車門上，戴著皮手套的手握成拳抵在一側臉頰，眼中頗有些意味的打量喬陽。
    “你對不起我什麼了？”
    這話問的有些輕佻，語氣也十分隨意，換個思想複雜些的指不定要想歪，可喬陽這人說的好聽些叫思想單純，難聽些就一個字：傻！完全沒聽出王英傑話裏話外的調戲之意，目視前方，一臉嚴肅。
    “讓領導等了很久，對不起。”
    王英傑勾唇笑了笑，三十多歲，浸淫官場，風度非凡，至今單身，這一笑扔在大姑娘小媳婦兒堆裏簡直要迷死一大片。
    喬陽等了半響也沒聽見王英傑說話，心裏認定領導準是生氣了，待到紅燈的時候打算轉頭再道一回歉，正撞上王英傑的一臉笑意。
    “領導？”疑惑的歪了下頭，這是咋個意思？
    王英傑有點一樹桃花砸進枯井的尷尬，憋出一聲輕咳，放下手臂，坐正身體，目光轉向窗外，“嗯，想事情入神了。”
    嘴上說的淡然，心裏卻惶恐的想道：完了，難道是過了一年長了一歲，魅力大不如前了？
    喬陽愣愣的點點頭，不疑有他，見領導似乎在思考問題，便也有眼力見兒的沒再出聲打擾。
    車子開到王英傑所說的地址後，喬陽要下車給他開車門。
    王英傑率先抬手阻止，“你當我是大姑娘，還用得著你給開門？”
    喬陽身形一震，急切解釋，“領導我不是那個意思，我……”
    王英傑笑笑，一擺手，“不管你以前是個什麼規矩，在我這不興那套，停好車到308找我。”
    喬陽將車倒進停車位，下車抬頭往上瞧：國華酒店，他們這小縣城唯一一家專門接待貴賓的星級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