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一切隻因離  1-櫻花樹 吉他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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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有時候我真覺得我是個笨蛋。
    初三那年的初秋,我遇到了墨,一個在我看來神秘而不可理解的人物。
    我還記得那是一個悶熱的夜晚,天空中的雲密而緊,把月亮遮擋的嚴嚴實實。我獨自一人散開腿坐在一個小孩子玩的沙坑裏,看著一旁的滑梯上那些各種
    各樣的黑黑的腳印。大概20分鍾前,我就是從那上麵滑下來,弄髒了我嶄新的淡藍色裙子,造就我裙子上那怎麼抹也抹不去的汙痕。我仰起頭來看那一顆星星都沒有的夜空,無可救要的想像哥哥的模樣。明明就是近在眼前,可我卻怎麼也回憶不起來。一旁的大梧桐樹正被風吹得嘩嘩響。我看著它,想像它就是一棵漂亮的櫻花樹。樹上早已開滿了一朵朵粉色的櫻花。晚風吹來,將正在飄落的花瓣帶到遙遠的地方。我聽見有人來了,大概會是一個漂亮的王子騎著匹黑得發亮的馬。王子會向我伸出一隻手,溫柔地說:“上來。”我高興的側過身,而他就在那兒了。
    一身黑衣,手中抱著個木吉他,斜著身子坐在離我不遠的長椅上。前額的頭發有些長,使我沒辦法看清他的臉。他隻是輕掃了我一眼,便低頭開始彈一首曲子。我抬頭看天,卻意外的找到了一顆星星,它孤獨地在那兒發著亮,盡力展現著它僅有的光芒。我閉上眼睛,跟著吉他聲一起哼唱,卻完全不知道在唱什麼。
    “你知道這曲子?”吉他聲停止了。他問我。他有著好聽的聲音。
    “不知道。”我老老實實的回答。
    “那你怎麼會唱?”
    我不知怎樣解釋,我聳肩:“隻是憑感覺,聽熟了調子就漸漸知道了。”
    吉他手似乎並沒有聽懂我的話,他看著我,似乎在思考些什麼。“你為什麼坐在那裏?”他指著沙坑說。
    “這裏麼?”我用手輕輕拍著身邊的沙,“剛剛從滑梯上滑進來,覺得很舒服,就坐這兒不想動了。”
    我含笑的看著他,讀懂了他的沉默不語。“你真是個奇怪的人。”他說。
    我哈哈一笑,從沙坑裏搖擺著站起身,腿已經麻了,我也該回去了。
    “那個”,就在我快走出那小公園時,他叫住我,“你的裙子上有髒東西。”
    “我已經知道了”,我仰起裙擺,上麵的汙痕格外的明顯,“但是謝謝你的提醒。”
    那吉他手在我身後輕輕的笑了。我卻想像著媽媽看到我的裙子該會有怎樣的反應。我希望著她能罵我,甚至懲罰我。可我的希望卻是徒勞的。等我回到家,媽媽正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壓根沒注意到,甚至都沒注意到我回家了。我歎息,脫下裙子,把它狠狠扔進了垃圾桶。
    第二天依然有個晴朗的夜晚。黃昏時下了一場陣雨,把天空都洗幹淨了,天上的星星也看得清楚了。我穿著一條深藍色的牛仔裙,一邊仰望星空一邊朝小公園走。出乎我所料,今天那裏居然已經有人了。
    “你這樣走路就不怕摔倒?”他穿著白衣牛仔褲,斜坐在同一張長椅上好笑的看著我。他的木吉他靜靜的躺在他腳邊。
    我沒有回答,隻是盯著那吉他,然後直徑朝它走去。我跪坐在它旁邊,把它輕輕地拿起來放在膝蓋上。我抬頭看看他:“可以麼?”他望著我的眼睛,微微點頭。
    我輕輕撥弄著吉他上的弦,卻全然不知我在彈什麼,或者該彈什麼。我看著吉他的弦,想像它們就是鋼琴的黑白鍵,想著它們曾經多麼讓我頭痛。我曾坐在那張硬硬的鋼琴凳上,一次又一次地彈那一首《公主圓舞曲》。哥哥會坐在我身旁,手中拿著一個小木尺。我每彈錯一個音,他就會用那木尺來敲我的手。不重,但也足以讓我哭得稀裏嘩啦,眼淚打濕鋼琴鍵,在心裏罵哥哥一萬次。而他隻會瞧著我的狼狽樣子哈哈大笑,丟給我幾張紙巾,然後示範“公主圓舞曲”的正確彈法。哥哥會吉他,但他並不會鋼琴。當了我那麼多次監督以後,他似乎也學會了。我卻要命的從來都無法學會。
    我見過他平躺在他的大床上,手中抱著吉他,一麵癡癡的看著天花板一麵熟練地彈著一首名叫《絕》的曲子。他的天花板上貼著一張被放大了的照片,上麵是個美麗的女孩,沒有笑,隻是帶著嫵媚的眼神望著前方。哥哥走後,我曾無數次的躺在那張舊床上看天花板上那女孩的照片,想像著她可能就是哥哥離開的原因,並且同時想像她哭的樣子。她的臉雖然美,一哭起來,肯定很醜。我努力的想,想沒有想出來,我卻哭了。眼淚一次又一次打濕了床單,就像它們曾經打濕了那些鋼琴鍵。
    我停止了彈奏,閉上眼睛,輕輕哼唱範曉宣的“眼淚”:“眼淚是苦,眼淚是傷悲,眼淚都是你。”我停止了,如果唱完整首歌,我肯定會哭。
    “你是混血吧?”我忽然聽到有人問,幾乎忘了坐在我身邊的吉他手。我睜開眼睛,他正懶懶的靠在長椅上,臉上帶著笑。我慌忙的把一直抱在手中的吉他遞給他,說道:“不好意思,這個給你,謝謝了。”
    “哦不,我是說,沒事”,他接過吉他,“我隻是問你是不是混血。因為你的頭發和眼睛——”說這話時,他指指自己的頭發和眼睛。
    “這個嗎?”我抓起一撮頭發,“你說對了,我的確是混血,四分之一的美國血統。”
    “以你的外形來看,很難想像你隻有四分之一。”他認真的說。
    我微笑著聳肩:“很多人都這麼說,事實就是事實”,我再一次仰頭,“我該走了。”說完我站起身,腿又是麻的。我甩了甩它們。
    “你明天還會來這裏麼?”他問我。“
    會的。“我回答。
    “我叫嚴墨。”他又說。
    我轉頭:“艾莉諾。”然後報以微笑。
    他也笑了:“去吧。”
    我甩了甩頭發,輕輕的離開,而我就知道身後一定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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