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回
    明月佳期（六）
    等桑茗醒來，全身發軟，頭也昏沉沉的，似乎是昏睡了很久。雙眼被黑巾蒙住了，嘴巴被人用麻布堵住了，雙手雙腳也都被繩子捆綁著，不能動彈。身體不斷地東倒西歪抖，她猜測自己是被人關在馬車上了。好幾次她的頭撞到堅硬的車身上，痛的眼淚直流，卻沒人幫她。頓時，她就覺得心灰意冷。別院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嶽剛、嶽柔她們此刻是否平安？他們知道自己被綁架了嗎？綁架她的又是何許人也？當時那些黑衣人明明是招招狠毒，為何要留下活口？難道綁她的和黑衣人是兩夥人……所有的謎團鋪天蓋地地朝桑茗傾瀉而來，砸得她是眼冒金星。
    馬車內一直是空曠無聲的，周圍也安靜非常，桑茗聽不到絲毫聲響，孤獨、絕望、無助、恐懼……連著幾天暗無天日的疲憊顛簸，桑茗此時是身心俱傷，無時無刻不在祈禱，祈禱嶽展霆能夠盡快來救她，能夠安全地帶她離開。
    突然，馬車停了下來，桑茗一個踉蹌又撞到了，疼的麵部扭曲，不斷悶哼著。
    “主子，已經過了西雅國國境了。現在安全了。”
    “好，把她撈上來！”
    桑茗感覺被人提了起來，落地後，便聽到一個儒雅的聲音“黑巾摘了，嘴裏的也拿走”，這聲音——
    黑巾被扯走，桑茗慢慢睜開雙眼，在黑暗的環境下待得太久了，陡然見到光明，很不適應。眼神聚焦，待看清來人，桑茗的震驚異乎尋常，“怎麼會是你？”
    “若不是我家主子，你早就死在那批黑衣人手上了。”身旁的男子搭腔道。
    霽遠見桑茗還沒消化這一切，勾著一個魅惑的笑容，道：“想不到吧！當日你手下留情，放我一次，今日我權當作報恩。”
    “竟然是你們救了我，又何要綁走我？我是嶽家的二夫人，如果你們怕身份暴露，你們大可以尋個時機把我交還給嶽家人，如今你們卻把我偷偷帶出西雅國，有何用意？要是你們對我不利，我夫君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雖然前世與霽遠的情誼還銘記在桑茗心中，但此時此刻，她不再是那個愛撒嬌的霽月，而霽遠也不會記得她，所以桑茗的話中滿是疏離。
    “說得好，”霽遠拍手稱讚，“傳聞果然不假，伶牙俐齒、舉世無雙。”
    桑茗正才注意到自己原先被人放置在馬車底部的暗閣，暗閣這麼小，難怪會四處碰壁，隔音效果似乎也很好。
    “我既然能把你綁來，就不怕你夫君會尋來。”霽遠冷冷地說道。
    自從霽遠露出真身，桑茗的行動就自由了許多，但是每時每刻還是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半點逃脫的機會也沒有。直到到達帝都，桑茗都沒能逃掉，她抱著視死如歸的精神踏進後宮重地。踏進帝都皇宮，一種很強烈的熟悉感席卷而來，桑茗心中的戒備也跟著少了幾分。
    “皇上，你可回來了，臣妾擔心死了。”來者正是墨國宰相謝敬之的獨女——謝蕊珊，亦是墨國的一國之母。
    桑茗不由睜大雙眼，她一直很好奇這個號稱‘絕世雙驕’之一的女子到底是何等姿色。今日一見，不過是中上之姿，僅論相貌，與那個刁蠻公主——公孫韻相比，實在是相距甚遠。不過，桑茗知道眼前的這個嫂子非比常人，可謂是機智過人。隻是天妒紅顏，嫁給霽遠不到三年就撒手人寰了。
    “朕一切安好，皇後你近來可好？”霽遠牽起謝蕊珊的柔荑，與之並行。
    “臣妾也一切安好，皇上，後麵的妹妹是——”
    “不瞞皇後，她是西雅國首富嶽家的當家主母。”
    謝蕊珊聞聲色變，“皇上，你抓她來，為何？”
    霽遠輕聲回道：“蕊珊，她是母後臨終之時念念不忘的那個人，我將她抓來是為了弄清一些事情，你放心。”
    謝蕊珊轉過頭，別有深意地看了桑茗一眼，慢條斯理地說道：“她長得可真像母後。”說完，咋見霽遠臉色驟變，自覺失言，連忙噤聲不語。
    桑茗算是在墨國皇宮住下來了，吃的、穿的、用的跟公主沒有絲毫差別，就是沒有自由。“哎，什麼時候才能回去啊？”
    “桑姑娘，皇上請你過去。”清刃擋在桑茗麵前，桑茗所有的光線全被遮住了。
    “你不去打籃球真是可惜了。如果你在，姚明說不定就沒那麼紅了。”桑茗悠悠說道。
    “籃球是什麼？姚明又是何人？”清刃一板一眼地問道。
    “說了你也不懂，還是不說了，免得浪費口水。不是說你家皇帝找我嗎？還不快帶路！”桑茗翻著白眼，那話怎麼說的，噢，想起來了，話不投機半句多！
    “好，跟我走吧！”
    桑茗心中五味陳雜，原來霽遠在沐熙宮裏等她。沐熙宮內的擺設一點未變，隻是伊人已去——
    見霽遠端坐在銅鏡前，桑茗不耐煩地說道：“找我什麼事？”
    “母後生前最喜歡坐在這裏，望著鏡子的自己，有時候一坐就是一天，小時候不懂母後在看什麼，在想什麼，現在朕懂了，不知道你懂不懂呢？”霽遠轉過臉，直直地望著桑茗。
    桑茗一時無言以對，隻能木訥地看著霽遠。
    “母後生前久病纏身，靠著頑強的意誌力存活下來，可是，最終還是輸給了老天爺。”
    “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知道母後臨死的時候一再囑咐朕什麼嗎？”
    桑茗一直想知道林沐菲臨死之時到底有沒有想起她，想起那個她隻喂過一次奶的女兒，想起那個從小沒有母愛、沒有父愛的女兒，想起那個為了見她一麵，即使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的女兒……
    “說什麼——”
    “你想知道嗎？”霽遠瞧見桑茗的緊張，不禁故弄玄虛起來。
    桑茗恨得咬牙切齒，衝口而出道：“當然——”
    “既然你這麼想知道，那朕就更不能這麼簡單的就告訴你了。”
    “你——”
    “隻要你好好待在帝都，朕一定會告訴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