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比翼連枝（三）
    這一夜，桑茗輾轉難眠，前塵往事接踵而至，仿佛被絲絲蠶絲捆綁著，剪不斷，理還亂。於是，桑茗掙紮著起來，打算去後院走走，吹吹涼風。看到翠然在床榻上睡得酣甜，會心一笑，躡手躡腳地離開。
    九月初的天氣仍然夾雜著一絲煩悶，桑茗走在青石板路上，聽著回音徐徐。整個嶽府內院的道路皆是由青石鋪就而成，嶽展霆的生母名喚青絲，最喜青色的事物，一生至愛青石，為此，建府之今，整個府邸皆是青石板路，就算伊人已逝，也未曾改變絲毫。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不知為何，桑茗心中苦澀，望著頭頂那一輪皎潔的彎月，思鄉之情如潮水般襲來。
    “好詩！好詩！”桑茗一驚，借著月光，仔細一看，原來是楚恒，他迎麵走來，白色的布袍抖動著，身軀凜凜，相貌堂堂。夜風拂來，更有一陣香氣撲鼻而來。
    “是你啊！”
    “怎麼？不能是我嗎？抑或你是在等誰？”楚恒薄薄的嘴唇微張，一臉的調侃。
    桑茗聽老一輩人說過，嘴唇薄的男人，最是寡情。楚恒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喜歡四處留情，天南地北收藏美女，卻又用情不專。
    “怎麼被我說中心事了？”楚恒見桑茗不答，勾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道，“嗬嗬，小坤很固執的，雖然年紀很小，但他一旦認定的事，是很難改變的。”
    桑茗盯著楚恒的雙眼，楚恒的眼睛在黑夜中泛著不同的色澤，深邃得仿佛能引人魂魄，“他告訴你的？”
    “不是，以他的性子，是不會和我多談的，但是我了解她，就像我了解你一樣，你別這樣看我，我楚恒，自問閱女無數，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你是楚魅帶大的，性子裏有他的影子，堅毅而沉穩，實而不華，年紀輕輕，卻老成至如此地步，不知道是可悲還是可喜？”
    “我怎麼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自然不會浪費精力去管你，我是看在佳雪的麵子，才對你——”提到‘佳雪’二字，楚恒便戛然而止。
    桑茗早就疑慮，謹慎地問著：“你和雪姨之間是不是有故事？”以為楚恒會怒目以對，卻見他微微上揚了一點點的嘴角，仿佛心情不錯。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可有興趣聽個故事？”
    桑茗深深吸了一口氣，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坦然，如此鎮靜。耐不住好奇心，桑茗曾問過荊佳雪很多次，隻是每次都被她以諸多借口打發罷了。“前麵有個石桌，我們坐下來談吧！”
    坐在石凳上，桑茗迎麵注視著楚恒，歲月似乎特別鍾情於他，楚魅如果還活著，會不會和他一樣溫潤如玉、朗目俊挺？
    “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地方，那裏四季漫花遍野，風景如畫。”說著，楚恒的眼睛裏突然星光閃爍，明豔動人，柔絲淡淡，“燕西部落，以捕獵、種植藥草為生，因為是遊牧民族，經常遭到周邊大國的侵略，所以為了自保，族中長老自發創立聖教——噬月教，以保護族人為己任，其教徒多為燕西部落居民，但也不乏例外，教眾擅長使毒。曆代的教主由大祭司繼任，掌管教中大小事物。同時分設五位高級護法，根據五行八卦排名，分別為金月護法、木月護法、水月護法、火月護法、土月護法，他們直接效忠於大祭司，而教中的聖女背負重任，祈福守護燕西部落，巫女呢，可以看透過去，也可以預知未來，同時執掌著噬月教聖物——仙枝蟲……”
    “等等，為什麼告訴我燕西部落和噬月教的事？”
    “別急，這些都是你應該知道的。”
    桑茗傻傻地看著楚恒，“噢。”
    “曆代聖女和巫女都是不合的，因為她們相生相克，曆代聖女都是由族長親自挑選，交由大祭司調教，而巫女，根據星相、五行八卦、時辰八字等等挑選，曆代巫女都是含恨而終，因為一旦聖女犯錯，她們就會跟著受處罰，看似很不公平，但這就是教規。好了，這個說到這裏，我要說的故事，得從三十八年前說起，我們楚家是燕西部落的的功臣之家，因為楚家曆代出過無數個大祭司和巫女，我姑姑楚沁，姐姐楚蕊，哥哥楚魅。。。。。。或許是命中注定，我和楚魅是雙生子，你不用這麼驚訝，而雙生子在燕西部落被視為禁忌、不祥之兆，所以我倆一出生，就麵臨抉擇，二選一，最後，族長和我的父母決定留下楚魅，放棄我。我本應被掐死在繈褓中，但我姑姑楚沁不忍心，連夜將我送出燕西部落，她曾經有恩於天藥山莊的老莊主，所以，老莊主答應好好撫養我長大。姑姑回去後，受到嚴懲，但是她不後悔，也沒有怪我，每年都會抽空來看我，她是我唯一的親人。因為我已經是天藥山莊的人，所以燕西部落決定把這件事壓製下來，楚魅如期就職大祭司。四十年難熬的歲月，姑姑的美貌將被掩埋，但她無路可選，隻差一點點，她就可以安享餘生，就是因為你的母親——林沐菲，身為聖女，不能愛上族外男子，但是她不但愛了，而且還要判教，最後連累姑姑，下任巫女即位者就是楚蕊，楚蕊不忍心姑姑被處以極刑，拒絕接任巫女，最後卻被自己的親弟弟流放到蝴蝶穀，你知道那是個什麼地方嗎？”
    桑茗不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該說些什麼，隻能悲憫地望著楚恒。
    “蝴蝶穀，寸草不生，瘴氣環繞，毒物隨處可見。在這麼一個地方待上幾年，不餓死也被毒死了。說起來，楚蕊真是福大命大，挨到我去救她。”說完，楚恒自嘲地笑了。“我遇上佳雪是在那年冬天，當時我得知姑姑性命垂危，潛去噬月教，伺機而動。可是噬月教守衛極為嚴密，加上石室機關重重，我一直都找不到機會下手。終於，讓我等到一個機會，那天下了很大的一場雪，其中好幾個守衛被凍傷了，趁著這個間隙，我解決了剩下的幾個，在我準備打開石室的時候，荊佳雪出現了，我永遠也忘不了她那日的風姿，火紅的雕花大襖，麵似芙蓉，眉如柳，看到她那雙比桃花還要媚的眼睛，我知道自己淪陷了，這個女子就是我的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