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的錯覺罷？
    那個容顏傾城傾國的少女，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不敢看她的血肉模糊的臉，他隻是拔劍而出！
    那樣凜冽的殺氣，是他心中的痛楚所化，一招一式，都是取人性命！
    閣主的吩咐又如何？
    閣主的吩咐，就可以傷害她了嗎？
    閣主不是她的親姑姑嗎，為什麼還要對她下這樣的毒手？她究竟做錯了什麼，竟然得到他們如此的回報？
    如果不是他，她是否就這樣死了呢？
    無論是誰，隻要傷害了她，就隻有死！
    殺光了在場的殺手，他的殺氣依然沒有平息下來，她是那樣的看重容貌，當她清醒過來，要如何麵對這樣殘酷的事實？
    何況，她是那樣的相信著她的姑姑，那樣的喜歡著她的重明哥哥，她要如何麵對，被最親的人無情傷害的事實？
    出乎他的意料，當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很是冷靜地接受了事實。
    “是姑姑派人下的手嗎？”她清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追問，“還是重明哥哥呢？”
    他無言，隻是沉默。
    “是這樣嗎？”她想微笑，卻驚異於自己的痛楚，“清哥哥，我的臉怎麼了？”
    “沒事的，隻是受了點傷，過幾天就好了。”他不敢告訴她事實，隻是撒謊。
    “是嗎？”她的眼神告訴他，她分明不信，“清哥哥，不用瞞我，我其實記得的，梅妝把我的臉皮割了下來，好疼好疼，我想叫，可是叫不出來。姑姑和重明哥哥就在旁邊看著，無論我怎麼哭，他們都不肯放過我。”
    什麼？？？
    她那樣的嬌弱，怎麼可能忍得下那樣的痛楚？
    “清哥哥，是我的錯，太過輕易相信別人了。”她的聲音冰冷，“你告訴過我，梅妝是‘來儀’的人，可是我總是想著，姑姑和重明哥哥怎麼可能害我呢？所以就算他們派人潛伏在我的身邊，我也以為他們是為了保護我，可是……”
    “是我太天真了嗎？帝王之家，是容不得真心的。”她看著他，“清哥哥，我現在在哪裏？”
    “在一座小村莊的醫館裏。”他勉強自己微笑著回答，如果她不在他麵前哭泣，他又何必去提那些讓她傷心的事情呢？“你以前不是說，想要出宮遊玩，隻是陛下不同意嗎？現在你想在宮外呆多久，就可以呆多久，沒有人會阻止你。”
    “是嗎？”她躺在床上，看著白色的床帳，“皇宮裏麵的人，一定很著急吧？璿鳳郡主失蹤了，也應該算是一件大事吧？”
    他不語，不知如何開口。
    “他們沒有發現嗎？”她有些詫異，“為什麼？是清哥哥以前跟我說的易容術嗎？所以，梅妝才要我的麵皮嗎？”
    “是。”他看著她，心疼地說，“挽衣，你想哭就哭吧，不必在我麵前強顏歡笑。”
    “我沒有笑啊。”她看著他，“如果現在笑的話，臉很疼很疼的。而且，娘親告訴過我，我是她的女兒，她沒有哭過，所以我也不可以哭的。何況，我現在再怎麼難過，也已經改變不了事實了。我隻是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們要這樣待我。”
    “我也不知道，挽衣什麼也沒有做錯，錯的是他們。”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能夠安慰她，讓她不再傷心。
    “是因為我不好嗎？”她執著地問，“可是我那麼努力，甚至為了重明哥哥不惜陷害太子哥哥，為什麼他要放棄我？還是因為，有人比我更溫柔體貼呢？”
    “這，是我的報應嗎？”她抬手撫摸著自己的臉，曾經傾國傾城的臉已經血肉模糊，被一重重的白色紗布包裹著，“清哥哥，你說，我現在變得這麼醜了，還會有人喜歡我嗎？還會有人認得出我是璿鳳郡主嗎？還會有人想娶我嗎？”
    “一定有人的。”他安慰著她，心痛如刀割，“除了寧王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的人喜歡你，隻要你願意，一定會有人娶你的。挽衣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子，也隻有世界上最好的男子可以配得上挽衣。”
    “那，清哥哥會喜歡我嗎？”她看著他，執著地要一個答案。
    他知道她隻是一時軟弱，要一個答案來肯定自己，然而，他卻是認真地回答，“無論挽衣變成什麼樣子，我都喜歡挽衣，永遠喜歡。”
    “清哥哥，我累了，想休息了。”她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終於心滿意足。
    “那你休息吧，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事情叫我。”他為她蓋上被子，匆忙離開房間。
    當走出房間的那一刻，他淚流滿麵。
    她是那般聰慧的女子，縱然是軟弱，也隻是一瞬間。
    很多年後，當有人問起，為什麼以他之能，竟然會甘心居於一個女子之下時，他隻是微笑著回憶當年的情景。
    以她的身份，縱然容顏盡毀，為一切所愛所背棄，也不是他可以癡心妄想的。
    可是，隻要有那麼一刻，她是屬於他的，那麼，他此生便已足矣。
    半生的刀鋒劍影，還不及那人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