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征人無淚(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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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風休養十幾日,傷勢已是大好。養傷這段日子總是胡思亂想,一陣子決絕地想要放下一切回去蘭州家裏,一陣子又舍不得離開這個有師妹“雪蓮仙子”身影的地方,最終對師妹的想念占據了上風,開始主動為師妹“雪蓮仙子”找借口:“這要一別,也許今生再也見不到她了?劉錦雲少年英才,自該是師妹喜歡的人,我從小學習孔孟教誨,難免讓人覺得離經叛道,師妹對我這樣原也無可厚非!”其時天下各種思想學說並存,其中以道教、景教和佛教最為主要,儒家孔孟之道反倒是唐人開放眼光裏的異類了。
想到這一層,他又安慰自己道:“枉我熟讀孔孟文章,竟還犯了先師‘誠不以富,亦抵以異’的教誨,隻要師妹過得舒心,我原本應該替她高興才是!”他心中想到的這個典故乃是出自《詩經》“我行其野”篇,後來被孔子拿來與弟子解惑,意思是愛上一個人就應該隻希望她過得好才是君子所為。
想通了這一節,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不過想歸想,卻怎麼也舍不得就此拋下師妹而去。這樣糾來纏去的想了兩天,終於還是決定遠遠離開西域,但離開之前,卻按耐不住想要再偷偷看上師妹一眼。
是夜,李長風趁著月色淒迷,輕車熟路潛進“禦劍山莊”。他這一年多來時常偷偷前來隔窗凝視師妹“雪蓮仙子”的剪影,憑著一身上乘輕功來去如飛,倒也從未被人發現過。
“雪蓮仙子”閨房處於莊內一處小院,內有一處假山花園,李長風常來常往自是非常熟悉,知道這處一到天黑便不許閑雜人等進出。他越過假山,正要靠近師妹“雪蓮仙子”的窗口,忽聽池塘旁有人說話,連忙藏身假山後麵探頭觀望。
隻聽一個男子聲音語氣討好的說道:“蘭妹,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麼?”一個女子的聲音接口道:“錦雲大哥,小妹曾經對家父許下誓言,出嫁一定要嫁真正的英雄。大哥身在中原武林第一世家,又是中原武林為數不多的幾名少年英雄之一,本是小妹托付終身的不二人選,但小妹早已對外許下諾言,來年五月初五在華山之巔舉行的三省水神大會,其中勝者除了得到三省江海幫派的盟主之位外,還能得到小妹的人!”
李長風聽得心中一動,認得這說話的女子正是自己的師妹“雪蓮仙子”李蘭陵,那說話的男子卻是被他射傷的“錦衣貴人”劉錦雲。
劉錦雲沉默片刻,悶聲道:“蘭妹,你我相交也有三年多日子了吧?這一次不僅是我劉錦雲自己要來向你求親,整個中原武林都知道山東劉門的‘錦衣貴人’要娶蜀中‘禦劍山莊’的‘雪蓮仙子’為妻,你要是不應允,讓我的臉往哪裏擱?難道你並不喜歡我麼?”
李蘭陵婉轉說道:“錦雲大哥,小妹向來仰慕你的武功見識,但小妹這心願是先父留下的遺言,因此小妹怎麼也不敢違背,也不該違背,你說是麼?”接著幽怨的歎了口氣道:“這也許就叫作造化弄人罷?”
劉錦雲“嘿”的一聲道:“蘭妹,你為了我連你的師兄也不顧了,我又怎能為了這些小事讓你煩惱呢?你寬心等著,明年五月初五的華山大會,我劉錦雲定然會拿著頭彩向你求親。”
聽到此處,李長風心中頓時一陣酸楚翻湧,又感到一陣莫名的興奮,但隨即又想道:“我這是怎麼了?師妹找到喜歡的人我應該替她高興才是,怎能有這樣的心思?”他正暗自責備自己,卻見劉錦雲已經離去,師妹李蘭陵獨自佇立在池塘邊,若有所思的看著水麵。他知道此時不能稍動,生怕被李蘭陵發現自己。
過了半晌,李蘭陵依然沒有回房的意思,李長風偷眼去瞧,卻見她手中拿著在月光下泛起淡光的“冰蠶絲”仰望夜空,頓時心中如中重錘,想到:“原來師妹並非一點也不顧我呀,李長風啊李長風,能有如此佳人對你睹物思人也該知足了啊!怎的還竟會有怨恨她的心思出現?”
原來李蘭陵手中這“冰蠶絲”本是一對,當年李長風的父親得到玄宗皇帝賞賜,其中便有這可長可短卻又堅韌異常的一對絲繩。他為了討師妹歡心,費了好些力氣才從父親那裏討來此物,一條自己留著,一條便送給了李蘭陵。此時他見李蘭陵如此模樣,頓時覺得為她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千值萬值。
他正想得心情澎湃,卻聽李蘭陵對著圓月喃喃自語道:“爹,女兒一定會達成你的心願!”李長風聞言心中又是一動,一種複雜的情感冉冉升起,暗道:“師妹最喜歡的還是那姓劉的小子,我---我---我自該盡力助他奪得明年五月華山大會的盟主之位,這樣他就能名正言順娶了師妹,想來師妹也會高興萬分吧!”他在這一瞬間的感動之下,竟拋開了自己想要得到李蘭陵的私心,全心想著幫助劉錦雲奪得華山大會的盟主之位,以便令師妹李蘭陵達成心願。
李蘭陵在月下池塘旁站立良久,這才轉身回去房內。李長風依然呆呆地想著心事,忽聽李蘭陵房內傳來一陣淒涼蕭瑟的羌笛樂聲,將他的思緒帶回到與李蘭陵在峨眉山上學藝那段山花爛漫的時光。他知道李蘭陵從小便有個習慣,睡覺之前常要用她那把常年掛在床頭的羌笛短劍吹奏一曲。羌笛聲聲淒美傷感,更堅定了他想要幫助李蘭陵實現願望的心思。
一曲即終,嫋嫋餘音伴隨著李長風禦風而行的身影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