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雨閣觀景台上，龍璃倚著看下麵的湖泊。湖水結了冰，隻有湖心還有濤湧，散落在湖麵上的蓮燈都聚著一層細小的白霜，下麵的折橋上，偶而有侍從穿過的身影。他歪在欄邊，藍色的織綿上，淺金的魚紋折射著日光，一點點的暈散開來。他的長發束著，炫麗的金色飄揚的細絲，縷縷都劃出美好的弧線。
    “哥哥！”龍茵被忽視的低叫著，看著他神遊的樣子，不由的張開五指，在他麵前晃著。
    “什麼？”他不耐的偏過頭去，微蹙的眉令他眼底的痕跡更是有如淚痕初幹，蕭索的清冷。
    “我自從被哥哥派去西淩，一個月才回來一次，哥哥卻總不理我！”龍茵扁了扁嘴，卻是不敢太過放肆。哥哥和以前不一樣了，再不任她撒嬌嬉鬧，他再不肯揉她的發，寵溺的看著她笑。
    “我這不是在嗎？”龍璃直起身，抄起放在欄台上的酒杯，絲絲芬芳的湧動，卻令他的眼更是冷漠起來：“沒什麼事就快點回去！上個月西淩暴動，你這個長老怎麼當的？！”
    “我當時在巡島，並未慢怠。得知事變，已經率部平叛！”龍茵有些委曲，她剛向他跨了一步，就因他緊蹙的眉頭縮回腳來。他現在不喜歡與人親近，就算這個妹妹，也再不能走近他的身邊。
    “哥哥不要這樣了，哥哥這樣，龍茵心裏很難過！”她努力綻開一個微笑，說著：“哥哥該學著放下，不要象父親大人那樣……”
    “哼！父親？我哪裏比得了他！”龍璃嘴角牽出一絲譏誚，眼中的陰鬱卻更是深濃。他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辛辣的液體卻不能給他任何溫暖！父親，父親得了母親的愛，而他呢！隻得了一個不死不活的空軀！他拿什麼跟父親比？！可笑至極呢！
    “哥哥放下吧，這大好光陰，何必要牽掛過往？！”龍茵勸著：“天下美女如雲，哥哥不如……”
    “這話誰教你說的？”龍璃忽然打斷她，直直向她看來。他的眼神變得暴虐而危險，她碰觸到最不該碰觸的地方，讓他的怒意竄燒起來。
    “沒，沒有人，是龍，龍茵自己……”龍茵結舌起來，他全氣團繞的強大迫力竟然讓她有種想落荒而逃的感覺，他的聲音輕輕，麵容平靜，但危險的氣息蔓延在四周的空氣之中。他們之間隔著好幾步的距離，但她依舊沒有任何的安全感，好像他隨時都可以將她碎裂，距離完全不在考量範圍之內。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永遠也別讓我聽到！”龍璃回轉過身，不再看她，他輕描淡寫的語氣卻並不代表他現在就變得安全。龍茵瑟瑟的往後退了一步，這細小的變化並未逃過龍璃眼尾的餘光。是啊，離他遠一點，越遠越好，他對她的愛護，就是讓她遠遠的離開自己的身邊！因為他已經無法再抑製內心狂亂的氣流，他不能保證這氣流不會變成利刃，逼迫到自己妹妹的喉嚨！所以，還是離他遠一點的好！
    “沒什麼事就快點回去！我不想再聽到西淩有任何壞消息傳過來！”說著，他就越過她，直直的轉過階梯，徑自下樓去了！
    龍茵直看著他的身影出現在折橋上，慢慢的走向拱形的閣門。她長長的籲了口氣，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覺得有些悲涼！
    龍璃直轉進眠月軒，在西閣與東閣的穿廊口，正碰上一個小丫頭端著托盤，正在那探頭探腦！
    “你幹什麼！”龍璃冷不防的出聲，嚇得她一聲低呼，手裏的托盤一下子脫出手去，盤上的一個玉碗直跌飛了出去，掉到地上，碎成兩半。碗裏的藥汁撒了一地！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王，大王，奴婢……”
    “你把藥給灑了？！”龍璃盯著地上的藥汁，眼底蘊出一絲怒來。
    她渾身亂顫抖，眼淚亂湧，根本連話也說不出來。她更不敢分辯，顫抖的手指從地板上抬起來，抖著手就拍向自己的頭頂！
    “大王！”洛瑤急急的從中院的廊道裏撲過來，一下跪倒在龍璃的麵前：“大王，是屬下要她在這裏等的，大王……請大王責罰屬下吧！”
    龍璃低垂著眼，盯著他：“你要我親自動手麼？洛瑤！”他麵無表情，看著渾身發抖的洛瑤，現在連洛瑤都見他要渾身發抖，很好啊！他就是要這樣，把所有人都從他的世界裏驅逐出去，他什麼都不要！
    “大王，屬下不敢！隻是，隻是她熬藥甚好，是真的大王，一絲渣都沒有！”洛瑤伏在地上，一疊連聲的低吼出來，怕下一刻，便是再說不了半個字！
    龍璃盯著洛瑤半晌，忽然輕笑出聲，他直接跨過去，向著東閣而去：“你很聰明啊，洛瑤！你以後不用來東閣了，我有事會叫你。”說著，他的人影已經消失在轉廊的盡頭！都遠離他吧，遠遠的離開他，至少那樣，還算是安全！
    洛瑤癱倒在地上，看著身後已經有些嚇癡傻的小丫頭。嘴唇抖了半晌，也再沒擠出半句話來！
    龍璃進了正堂，寂寞寧靜的氣息立即將他完完全全的包圍。他怔了半晌，才慢慢走進去，忽然，他的眼一下子睜得滾圓，他的身軀一下子變得僵直，他的手開始無法克製的亂抖了起來！他直直的盯著暖閣的床，莫思清，她，她竟然在動！她在動，不僅是在動，她已經半撐了身子，正想坐起來！她的長發垂落下來，遮著她半邊的臉頰，她聽到門聲，便回過頭來，正好，與他四目相對！
    她大睜著眼，盯了他半晌，忽然開口：“你是誰啊？！”她這話一出口，龍璃覺得腦子轟的一下，剛開始的驚亂，震憾，痛楚，絕望和希望的同時翻湧，狂熾的悸動和憤怨。瞬間被她這一張口給全抽了去，不僅如此，他覺得渾身的力也同時被抽了去，他的筋骨也被抽了去，他的性命完全都被抽了去，他所有的一切的掙紮，全成了一個大空洞，讓他的心跳驟停，讓他要灰飛煙滅！
    “嗬嗬，嚇壞了吧！龍璃！”思清突然笑起來，臉頰上竟泛起一絲紅暈來。為她的蒼白，平添了血色！
    他一動不動的立在那裏，他感覺自己被拋上天，再被丟下地，他翻湧的情緒一下子暴漲了出來。他猛的衝向她，一把將她扯坐起來，吻向她的嘴唇！
    他掠奪的吻讓她窒息，讓她剛剛回複過來的神誌一下又有些紛亂不清起來！她的四肢還麻木，被他勒得不能呼吸，她的唇熱熱的腫痛起來，他粗暴的吮吸讓她覺得驚慌，不由自主的開始掙紮。她的掙紮隻換來他更強硬的霸占，她的舌被他狠狠的糾纏！她被他壓迫得無法動彈，她的手腳如同不聽使喚一般的僵硬，她被他吻的好疼，這種疼痛讓她的體內翻湧起一團氣來，她猛的向他推了去，竟生生的將他推離了身邊！
    “你！”思清怔怔的盯著他，她的嘴唇腫脹起來，手指無措的抓著被角。
    “好啊！會催動了妖氣了呢！”他冷哼出聲，眼底複雜的情感交織成怒灼的火焰，她的氣息喚起他麻木的靈魂，讓他霎時灼灼燃燒起來。他一把就扯過她來，不理會她的驚呼：“那我也不用再對你輕手輕腳了！”他低語著，左手反剪著她的雙手將它們固定在她的後腰，他緊緊的勒著她，勃發的力量彙成強大的壓力將她完全的逼迫，他直麵著她：“你肯爬起來了？那就別浪費時間了，做你該做的事吧！”他說著，右手一揮，她身上的袍衫就象破布一樣被撕扯開來，有如深秋的枯葉。她驚叫著，不敢相信般的直盯著他的眼眸，他是龍璃嗎？還是那個溫柔謙和的龍璃嗎？為什麼一睜開眼睛，看到的這個男子，明明有著龍璃的形貌，卻是如此的暴虐危險！他，真的是龍璃嗎？
    她掙紮著想擺脫他的鉗製，但他勃發的力量竟全完壓製了她的。她赤裸的身軀讓他眼底的怒意與欲望交織成一團大火，他抱緊她，頭低了下來，卻不是要去掠奪她的嘴唇，而是向著她的胸口！他的左手捏得她的雙腕都快要碎掉，他將她的手固定在她的腰後，強托著她的逼迫著她挺起胸來！他勒得她的臀部已經離開了床榻，她終是明白他剛說的話，如果剛才那算是輕手輕腳的話，那麼現在，他根本就是要勒死她！
    她渾身都崩得緊緊的，思維被他突然的行為攪得昏潰，她尖叫著：“龍璃，你這是家庭暴力！你這是婚內強……啊！”她的胡言亂語還沒說完，就被一陣疼痛弄的尖叫出聲，他咬痛了她！她大睜的眼變得空洞，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她才剛剛清醒過來，她才剛剛從無邊無境的黑夜裏逃脫出來！她一下子哭出聲來，淚水翻湧著模糊了她的視線，她不能呼吸了，因為他迫力的壓製，因為他陌生的混亂的氣息！她的身體開始亂抖起來，力量在她身體裏亂湧，她卻無法找到可以控製它的源頭，她的神思開始遊離渙散起來！
    他刻意的去忽略她的哭泣，身體卻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他渾身的欲望在灼燒，他的怒意也在灼燒，他的寂寞在灼燒，他的痛苦在灼燒，他的等待，他的掙紮，他的愛與他的恨，通通都在灼燒！當她的氣息包裹而來的時候，這種燒灼讓他顫抖，讓他要爆炸開來，簡直讓他魂飛魄散！但是，他的手卻略略的放鬆，不聽他控製般的在放鬆著對她的逼壓。他抬起頭來盯著她：“我要，你就得給！不要以為你掉幾滴眼淚，我就放過你！”他咬牙切齒，卻是跌進她的眼波迷離，他就不該看她！看了她，他的心就縮放抽搐，看了她，他就變得混亂昏潰！他看著她，眼底怒意縱橫，她曾經的種種，令他的瞳孔緊緊的收縮！
    “你到底在氣什麼？你在氣我什麼？”她一臉懵然的表情更是讓他憤恨，更是讓他暴怒！他猛的壓倒她，兩人一起跌倒在床上，他的手臂更緊的箍住她，讓她忍不住痛呼出聲：“你究竟在發什麼瘋？！”她低叫著，她的手臂簡直快要被他折斷了！
    “我沒生氣，王後大人，我在歡迎你回到我的懷抱！”他突然笑起來，笑容卻是陰冷的寒鬱：“身為王後大人，滿足我的欲望不是你應盡的本份嗎？”他的手指開始在她的身體上遊移，他粗魯的動作讓她疼痛，她扭動著身軀：“好疼，不要這樣！”
    “好疼？”他盯著她皺起的臉，看著她剛才的一抺嫣紅自她臉上退去。換上來的，又是一團慘白！好疼？這樣就算好疼的話，那麼他的疼，該算作什麼？是啊，她從來不管他會不會疼痛，從來不過問他心裏的感受，她自行自我習慣了，根本就是視他於無物！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管她疼不疼，何必還在意她的傷病，何必還照管她的感受！既然她如此涼薄，他又何必深情款款，各管各的快活就好了！
    她扭動的身軀根本就是在玩火，讓他激蕩的熱情變得更熾！他攫住她紅腫的唇，吞噬著她臉上最後一處嫣紅，思清的淚水順著眼角不停的流淌，她索性放棄了掙紮，靜靜的躺在那裏任他將她的疼痛放大，直到，他嚐到她嘴唇上的一絲血味！那血的味道如此熟悉，一直密流到他的內心深處，他想起她在他的麵前綻開手心，讓他看那上麵一滴紅淚，他想起他咬在這掌心上，就為了要牢記這絲味道！讓他銘刻入骨，讓他來世也要記得！他心底堅固的恨意在她的淚眼前崩塌，他糾結的麻木在絲絲的剝落，他看著她的淚眼，終是忍不住去抺那不停的小溪！
    “你還有臉哭！”他恨恨的低語，聲音卻變得輕柔喑啞起來。他鬆開了鉗著她的手，撐了手肘看她。
    “我怎麼沒臉哭！你發什麼瘋呢！”思清雙手一放開，就拚命去推他的胸膛。她的手腕已經淤血起來，泛起一大片紫。她哭著：“要是因為剛才，我隻是開了一個玩笑的話，你就太過份了！”
    “玩笑？！你醒來就是要跟我開玩笑麼？”他盯著她，剛剛那是什麼玩笑？那個玩笑根本就是在要他的命！
    “你在氣我接受女楨的力量嗎？那種情況你要我怎麼辦？如果我不要，那麼你就。。。。。。！”她的話一下觸到他的痛處，他勒住她的腰，低吼出去：“那就讓我死好了，你欠我的，下輩子再還我好了！你不肯，你偏是不肯，你要她的力量，你就不肯欠我。你要清償我！甚至連我跟你去死也不肯，不死不活的在這裏嘲笑我，你混蛋！”他大吼著，讓她忍不住跟著低叫出聲：“老天有眼啊，是吧！你還是睜眼了，你還在這一臉無辜，你還在這有臉哭哭哭！”
    他一把抓過她右手，將手心的紅痣直舉到她的麵前：“換你等我，你倒是去等啊！”
    “那你殺了我就好了，你殺了我，不就不用在這等了嗎？”她哭叫著，被他一連串的指控弄得口不擇言。
    “你放屁！我殺了你，這輩子就兩清了，你是不懂，還是故意再來招惹我！”龍璃叫著，怒火又灼燒得他渾身發抖：“你到底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有沒有？”他攥得她疼得冷汗直冒：“你還說我發瘋？你要我怎麼做？看你醒來快樂又傷心的嚎啕大哭？順便再讚一下你作戲的天份？！”他渾身的血脈都要崩斷一般的，心痛得讓他恨不得掏出來丟掉！
    “你流血了，流到我的心裏。我交給女楨身體，靈魂卻沒有在身體裏沉睡。我還是清醒的，雖然我看不到外麵的情景，但你的血流進來了，下了一揚紛紛的血雨！”她咬著牙忍耐著疼痛，忽然低聲說著。
    “我不要聽你講大道理，反正總是騙我的！”龍璃錯開他的眼神，半晌，才恨恨的出聲！
    “她說你開血祭追魚，最後一招出盡，便魂歸命主！”思清的眼淚不停的流淌：“她說她用她的悟覺無法盡放魂力，她說她操縱我的肉身隻能施展五成的木法，因為我這身體太差了，最後需要強悟以逼出體魂最強之力！木法喚生，最強木力，可以救你！”
    “你是為我去的夏拓，我怎麼可能不救你！就算我再怎麼想當一個人類，再怎麼想過平靜的日子，再怎麼想著回家，我也不能不救你！”她低叫著，淚水讓她的眼窩疼痛而酸脹，不停的流，不停的流：“我是想去等你，我想這次換我去等你！但是命主，我不知道那是不是，總之那道光不見了，我眼前是全黑的，我到處亂跑但是出不去，我聽不到也看不到，我隻能聽到自己的聲音，我不知道我在哪裏！我就在黑暗裏一直找一直找，我不知道哪裏是出口，我迷路了！！”她的身體抽搐起來，哭泣和驚嚇讓她喘不上氣來。她不正常的抽搐讓他害怕起來，他撐起身抱著她，感覺她的溫度在下降。他嚇壞了，原本對她的憤恨一下子全變得深深的自責：“莫思清，你回來了就別想死！你若是敢死掉，下輩子我就天天折磨你！”他也開始口不擇言起來。
    “沒有，我沒事！我隻是覺得身體裏亂的很！”思清掙紮著說著。龍璃抱緊她，她一說，他就明了，她剛才是因為對著他催了妖氣，本能的把木魂的力量放了出來，現在在身體裏亂竄！
    “慢慢的吸一口氣，再慢慢的吐出來，不要強壓它，讓它自己運行就好！”龍璃現在早把曾經在心裏轉過千萬遍的那些痛恨的理由給忘個精光，那些原本他認為堅如磐石的所謂恨意其實根本就是不堪一擊。其實看到她醒來起，他就不恨了，什麼恨都沒有了，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恨過！
    “我躺了多久？”她忽然問著，環視著屋裏的一切，暖爐還在熱熱的灼燒，和以前沒什麼分別，還是冬天呢！沒多久吧，十天？半個月？
    “一年了！”龍璃輕輕的應著，摟著她的身軀的手開始顫抖起來了。一年了！整整一年又一個月零十三天啊！這些日子，他死了，隻剩下一個軀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