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吞吞吐吐的樣子。
    “姐姐以前總是愛發脾氣，動不動就拿下人出氣，現在姐姐不拿下人出氣卻生上官大人的氣……”
    “就算以前拿下人出氣上官夜也脫不了關係吧，”
    我突然很火大，
    “畢竟作為丈夫徹夜不歸當妻子的不生氣才怪，又因為不願意在丈夫麵前發火找下人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雖然我知道這隻是她拿下人出氣的原因之一而已，長時間的寵愛讓她拿下人出氣在嫁給上官夜之前也許是家常便飯吧。
    “可是姐姐，”
    翠兒像是極力為上官夜辯解一樣，
    “上官大人並不壞啊。”
    我看著翠兒因為急切越發變紅的臉認真的傾聽起來。
    “翠兒以前被賣到萬春樓做丫鬟，是上官將軍打了一個男人後把我接到這裏來服侍姐姐的。”
    “打了一個男人？”
    “恩，”
    她點點頭，
    “那個男人在萬春樓的樓下讓翠兒給他倒茶水，但他突然抱住翠兒好像要做什麼奇怪的事情，這個時候上官將軍剛好看見了，於是就打了那個男人把翠兒帶了回去，最後就來到這裏服侍姐姐你了。”
    “真的嗎？”
    我半信半疑，但她的眼神給了我確切的答案，
    “看不出來他還有些良心啊。”
    “還有那次。”
    翠兒突然眼睜睜的看著我。
    我等待著她的下一句話。
    “那次姐姐受傷是上官將軍親自找到姐姐然後將姐姐抱進來並進行包紮的……”
    什麼？
    我顯得很驚訝。
    “可是上官將軍不允許我告訴姐姐，所以我才騙姐姐說是翠兒和別的丫鬟找到的。”
    就是那天晚上啊。
    我心裏想著。
    “姐姐……為什麼會那麼恨上官將軍呢？”
    被她的話猛地刺激了一下，我看著她。
    “恨？”
    “恩，姐姐好像處處都針對上官將軍。”
    翠兒像是在實話實說一樣，
    “在翠兒的眼裏，姐姐就是在恨將軍大人啊。”
    恨嗎？
    “你知道恨和討厭的區別嗎？”
    翠兒點點頭繼續問道。
    “姐姐……對上官將軍有偏見嗎？”
    我突然間不說話了。
    那一瞬間，當翠兒提起恨這個詞語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對他存有太多偏見。某些事情明明知道是誤會，卻寧願自己誤會下去，明明知道那次他是因為把我當成鄭鈴兒才會在看到我赤身裸體時說出那些冷酷的話。即使他本身做得確實有些過分，但還沒有到達我必須要恨得這麼厲害的地步。
    “為什麼姐姐要不停的恨上官大人呢？”
    她的話再一次敲擊了我的心，我不說話。
    “好像姐姐必須要去恨上官將軍一樣。”
    我頓時沉默了起來。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離開上官將軍？”
    “什麼？”
    “姐姐如果不生上官將軍的氣，為什麼還要離開他呢？”
    翠兒為了讓我不去生氣而專門去找尋九月草，差點丟掉性命，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我還要說我在生氣嗎？
    頓時腦子亂了起來。
    “姐姐還在生氣嗎？”
    她顯得很沮喪，
    “果然沒用。”
    “我不生氣了。”
    我這樣回答道。
    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那姐姐會呆在將軍大人身邊對不對。”
    我搖搖頭。
    “我並不喜歡他，沒有必要做他的妻子。”
    “恩？”
    她顯然聽不懂。
    “你繼續休息吧。”
    我把她平放在床上，
    “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這些事情以後再說，先養身子吧。”
    她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也休息一下。”
    說完我坐在凳子上，趴在桌子上看著她。
    “姐姐為什麼不回去睡呢？”
    “等你睡著了我就去睡。”
    我看看天色，已經快黑了。
    她笑了一下，乖乖的鑽進了被窩，靜靜地想使自己睡著。
    我真的這麼恨他嗎？
    看著翠兒已經開始逐漸平穩的呼吸，我知道她已經快睡著了。
    拚命的對他說著鄭鈴兒是因為他才會死的話；
    拚命的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讓鄭鈴兒死掉的人；
    拚命的告訴自己這男人不可原諒，都是因為他鄭鈴兒才死掉。
    當上官夜說出鄭鈴兒因為他才死掉所露出的那種痛苦的眼神時，我心裏萌生出來的內疚在隱隱約約的告訴了我一個事實；
    當翠兒問我為什麼要恨他時，我產生出來的那種微弱的迷茫也在不斷的告訴著自己這個事實。
    本來我大可以對翠兒解釋說因為他對我做了不可原諒的事所以我恨他就可以了，但我說不出口。
    那些事情在我心裏也都隻是“討厭”而已，根本談不上“恨”或者“厭惡”，我不斷的強化對他的憤怒，隻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一些，我終於明白了。
    鄭鈴兒雖然是因為他而離家出走，但她真正的死因是因為我，完全是我造成的。
    我隻是在逃避這個事實而已。
    逃避鄭鈴兒是因為我而死的這個事實，拚命的逃避這種罪惡感並把它歸結為是別人的過錯，不斷的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說出鄭鈴兒會死都是他害得這種話。
    即使上官夜所做的一切是一切的開始，但結局確實由我而定；
    即使說沒有開始就沒有結局，但我明白自己隻是將自己造成的結局歸結在了沒有一個美好開始的這個錯誤上。
    結局始終決定了一切：她死了，為了救我。
    而我，居然懦弱的為逃避罪惡感而不斷的告訴自己鄭鈴兒是因為上官夜才死的，那種人不可原諒！所以我不可能會原諒他，對於一個不可原諒的人就隻有討厭了，然後不斷的去想盡辦法討厭他，用他各種用意無意的行為去討厭他並在心裏把他歸結為是厭惡。當我看見上官夜的那種表情時，我才真正的領悟到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也開始覺得自己已經厭惡起了這樣的自己。
    我一直在逃避，一直在可恥的逃避著啊。
    這就是解釋，為什麼我會那麼恨他的解釋。
    不知過了多久，身體開始發冷了，感覺到自己越發的疲倦起來，甚至連睜開眼的力氣也沒有。
    門好像是半開著的，我知道有人進來了。
    他站在我的身邊停滯了很久，我才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在他進來之前就因為冷而輕輕的顫抖。
    那個男人突然將我的胳膊搭在了他的肩上，摟住我的腰將我從凳子上抱起來。
    他的身體很溫暖，胸口的地方也是如此，我知道這個溫暖的人是誰，卻像翠兒那樣困難的難以睜開雙眼。
    感覺到自己被他抱出了房門，然後向長廊走去，最後似乎又進了另一個房間。
    那個男人就這樣小心的抱著我，好像害怕驚醒沉睡中的我一樣。
    慢慢的，他停了下來，將我小小心的放在了溫暖的床榻上，替我蓋上了暖暖的被子，然後輕輕的走開。
    “上官夜……”
    我突然這樣喚道，纖細的手指抓住他的衣角，然後緩緩的起身，拚命的使自己睜開眼睛。
    他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又恢複平靜，然後看著我迷蒙的雙眼等待著我說些什麼。
    “鄭鈴兒都是為了救我才死掉的，都是我害的。”
    男人的眼神沒有任何變化，我看著他平靜的眼神輕輕的低喃著，
    “對不起……”
    那天晚上拚命的說都是上官夜害死鄭鈴兒的那個情形浮現在腦海裏，覺得當時的自己真是懦弱無比。
    我現在可以擁有的一切全都是屬於鄭鈴兒的東西，隻要被揭穿一切我將是獨自一人。
    當我突然明白這個道理後我失去了表明自己的身份的勇氣，寧願繼續變成鄭鈴兒也失去了告訴任何人我身份的勇氣。
    一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我就不是鄭鈴兒了，我將一無所有，失去親人，失去家，獨自的讓自己活在這個如迷蒙一樣的世界裏。
    我因為害怕與無助，就這樣欺騙著，偽裝者。
    上官夜看著這樣的我，似乎看到了眼裏突然凝聚起來的自責與無助。
    男人輕輕的鬆開抓住他衣角的我的手，再次使我平躺在床榻上並細心的替我蓋好被子，他似乎覺察到了什麼碰了碰我已經發燙的額頭，然後在離開之前看了我一眼輕輕的低喃著說，
    “好好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