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一些往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91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蘇渙提著作法要用的東西前往齊王舊宅。
前天的時候,這條路還有小黑相伴,今日隻剩他形單影隻,莫名讓他有了一種靡靡逾阡陌,人煙眇蕭瑟的孤寂。蘇渙頓住,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了。這之前,他不是一直這樣走過來的?為何突然會有這樣的想法……
抬眼間,路邊那塊石頭杵在原地,他還能看到自己當時坐在石頭上,小黑站在他麵前用手指著他的額頭,讓他閉上眼睛。下一秒,小黑撤回了手,抬起他的下巴俯下身貼在他的嘴上。
習慣一個人,原來是這樣……
蘇渙路過那塊石頭,擺動的衣袖像拍打在水麵上,讓那個幻影消失不見了。
這地方雖然厲鬼已除,但是孤魂野鬼依然不少。官府的人隻是來查看了一下,大概是看到自己留在大門上的字條,過了晌午便把所有人撤走了。東邊的城門依舊申時準時關閉,除了晚上不再有紅燈閃爍,還跟以前一樣。
蘇渙摒棄雜念,擺放好貢品,開壇做法。
三日後的晚上,鄭蘊朗如約帶領幾名鬼差來到齊王府門前。香爐裏的三支香還在渺渺的飄著青煙,宮門前的空地上已經跪了好些遊魂,正淡淡的散發著熒光。蘇渙一身白衣,手持拂塵,抬著頭看著天,好一幅豐神如玉青雲出岫的絕美景象。
“世侄。”
蘇渙回過神,看到鄭蘊朗站在門外,躬身作揖,道了聲:“鄭伯伯。”
鬼差拿著名簿一個個比對登記,鄭蘊朗跟蘇渙站在一邊看著。他問道:“你朋友尋到了?”
蘇渙輕輕歎了口氣,道:“沒。有緣還會再見。”
鄭蘊朗點點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著問道:“那接下來你要去哪兒?”
“去招虎山。”
鄭蘊朗一愣,有些高興的道:“要留在這?”
蘇渙搖搖頭道:“不,我去將我爹娘的魂魄安置回牌位,受幾年香火供奉。我姐姐……我會將她帶在身邊,用靈氣滋養她的殘魂。”
鄭蘊朗沒有再問下去,看著鬼差清點完人數向他來請命,朗聲道:“帶回廟衙。”鬼差打了個響指,每個遊魂被戴上枷鎖一列排開。臨行前,鄭蘊朗突然想起來的問:“這麼晚,世侄可有落腳的地方?”
“我現在就往招虎山去。日後我父親母親上路之時,還有勞鄭伯伯照料。”說著,蘇渙彎腰行禮。
鄭蘊朗急忙虛扶一把,道:“世侄不必如此,我與你父親多年朋友,自然是會多上心的。那就不耽誤世侄的行程,後會有期。”
“鄭伯伯再會。”
看著蘇渙的白色衣衫消失在暮色之中,鄭蘊朗還是有些不可思議。他這個世侄自小就呆在家中鑽研道法,很少參與城中權貴的玩樂茶會。唯一一次公眾前露麵還是他姐姐的大婚之時,那一次便給自己招惹了梁姝苒。當時負責除祟的德元真君聽聞了蘇渙的名字,並沒有動手除掉郡主,似乎是早知今日會發生的事一樣。也不知這位真君現在何處,他們倆將來有沒有機會見麵呢。
沒有小黑陪伴的路確實寂寞了一些。蘇渙獨身一人走在去往道觀的青石台階上,周邊都是不知名的小蟲鳴叫,樹林還傳來幾聲夜巡的鳥兒振翅而飛的聲響。走到一半,他突然回身向下望去,年少的自己跟仆人提著袍子奮力跑上台階。石階下是梁姝苒捂著嘴笑,而一旁站著的是他跟小黑。
他拂袖轉過身,繼續向上走去。
蘇家祠堂孤零零的坐落在山門石階下的一側,與青鬆翠柏為伍。原先的蘇家祠堂位置不在這裏。是因祖父病重,招虎山來的道士救治了他,並傳道於蘇家,後來才將祠堂移建此處。蘇渙一揮手,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他撩袍跨過門檻走了進去。
借著月光,他看到油燈蠟燭的位置一一點燃,蘇家上下的牌位也跟著搖曳的燭光顯露出來。祠堂內還算幹淨,是有人偶爾來打掃的結果。供桌上還有香存放,蘇渙借著燭火點燃了三根,插到香爐內,跪在蒲團上拜了三拜。再起身的時候,目光突然駐足在一個牌位上呆愣了一下,竟然是他自己的。
他呼出一口氣,心想也是,自己走了那麼久毫無音信,當他故去了也不為過。他拿出乾坤袋放在掌中,一手掐訣念了句法咒,一道藍光從乾坤袋口飄了出來,蘇家夫婦的魂魄逐漸顯立於案前。
“父親,母親,孩兒不孝。”蘇渙急忙跪下,磕了頭。
“渙兒,我的渙兒……快快起來。”母親聲音嗚咽,彎腰扶他。
蘇渙起身,扶著母親的手道:“讓母親受苦了。”
父親也上前一步,扶著他的手臂道:“有一日能看到我兒得道成仙,為父心裏就知足了。我蘇家……我蘇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蘇渙雙手扶著二老,道:“時至今日,孩兒能做的就是將二老魂魄寄予此處,受香火供奉三年。三年時滿,孩兒再來接你們一起去投胎。”
蘇母關心的問道:“可有找到你姐姐?”
蘇渙點點頭,道:“姐姐她的魂魄受到重創,殘缺不全。我會將她帶在身邊,以自身的靈氣滋養她的殘魂。待到生出新的魂與魄,我再送她入輪回。”
蘇母一愣,顯然是不知道蘇沁的魂魄遭受過什麼,還要在追問下去蘇父卻拉住了她的手腕,抬手拍了拍蘇渙的後背道:“勞你多費心了。”
“父親說的哪裏的話,如若不是孩兒不顧其他,毅然離家……”蘇渙垂下了頭,有些難過。
蘇父用他冰涼的手拂過蘇渙的臉,慈愛的道:“不用自責。萬事都有定數,萬物也有因果。因是你,果也是你。”他頓了一下,接著道:“就像是那個黑衣仙長,沒想到一日能跟你一同出現。”
黑衣仙長?蘇渙一愣,問道:“父親說的是跟我一起的那個黑衣男子?父親認識?”
蘇父也是一愣,不解道:“啊?他不曾跟你說過自己的事?”
“……”蘇渙不語,心道不是他不說,是他根本想不起來自己是誰。他望向父親,用求知的目光希望從父親那裏得到更多的線索。這一路走來,宋浱見過他,梁姝苒見過他,連自己父母都見過他?他是誰蘇渙本來不在意,不就是小黑,一個連本名都不知道的四腳蛇。可是現在,一向不在意的蘇渙都覺得胸口一緊。
夜風徐徐,窗外樹影婆娑,屋內燭光搖曳,香爐裏的香緩緩的燃燒,將他的影子投射在牆壁上。蘇渙端坐在蒲團上,正色的看著父親。
“那是天興十四年,你剛出生的時候……”
天興十四年,蘇楊專程來到淩雲觀,請當時淩雲觀的主持雲清子子道長為剛出生的孩兒測八字起名。雲清子子道長正在會客,還是開門將蘇楊請進了屋子。
那是個異常俊美的青年,一身黑色便裝,鬆散的紮著長發。看到蘇楊進來也沒放下他的二郎腿,隻是一抬眼,蘇楊便倒吸了一口氣。那青年有一雙琥珀一般通透的金色眼眸,配上他白皙的膚色跟不點自紅的嘴,讓人的目光都不自覺的停留片刻。
雲清子道長介紹道:“蘇居士,這位是在下的朋友,嗯……該怎麼稱呼呢?”
男子張了嘴,道出一個姓氏:“木子李。”
雲清子道長笑著道:“是了,李兄。這位是本觀的善信居士,蘇通判,蘇大人。”
蘇楊也不清楚年過七旬的雲清子道長為何稱這年輕人為“李兄”,看著還沒自己大。他急忙擺擺手道:“不是什麼通判,閑職而已。李公子。”蘇楊朝這年輕人點點頭問好。
那李公子放下二郎腿站起了身朝蘇楊點了下頭,轉頭對雲清子道長道:“你要是忙我就改日再過來討茶吃。”
雲清子道長朝李公子壓壓手,示意他坐下,道:“噯,李兄莫著急,都是自己人,我這就著人泡茶來。”接著問蘇楊道:“可是小公子?”
說到這個,蘇楊馬上笑逐顏開的道:“正如道長所言,是個男孩。我還帶了些禮物上山,已經讓雲鶴道長收下了。”
“蘇居士客氣了。”
“對了,這個。”蘇楊從懷裏拿出一張紅紙,上麵寫著剛出生孩子的生辰八字,遞給了雲清子道長,道:“請道長賜字。”
雲清子道長接過字條端詳了一番,又掐著手算了一下,點了點頭。轉頭把手裏的八字遞給了那位李公子,道:“李兄給看看?”
蘇楊不解,為何雲清子道長要將八字給這個年輕人。
那位李公子顯然是不想接的,身子歪了一下,支著腦袋看著雲清子道長道:“雲清子,本真君可不是路邊的算命先生啊。”
雲清子道長笑了一下道:“相遇便是緣分,萬一你與這孩子有緣怎麼辦?”
李公子哼了一聲,抬手接過了那張紙端詳了起來。
蘇楊心裏不解,在一旁輕輕拉扯了一下雲清子道長的袖子,用唇語問他這是何意。雲清子道長隻是笑著搖搖頭,讓他不要多言語,等那位公子說話。蘇楊頓時明白,這李公子可能非一般人,心裏就恭敬起來。
雲清子道長問:“如何啊,李兄。”
“五行缺水,木行較重。木需水來養,得起個帶水的字。”李公子將紅紙放在桌上,推至雲清子道長麵前。
“那按照李兄的意思,何字好呢?”
李公子撅著嘴,氣哼哼的道:“你這老道,其實就是想讓我起個字嘛。”他看向蘇楊,歪嘴笑了一下道:“本真君難得來一次你能遇到,這真的說明我們有緣。雲清子,拿筆來。”
男子提筆,在紙上蒼勁有力的寫了一個“渙”字。
待到字寫完推到蘇楊麵前,他高興的拍手道:“我家女兒一個”沁”字,小兒一個”渙”字,妙啊。仙長,這渙字做何解?”
“渙者,散釋之名。大德之人,建功立業。散難釋險,故謂之渙。”李公子指著那個渙字解釋道。“如若是做官,可官至上品;如若從武,可平安喜樂。他今日沒來,本真君就賜福此字,做一善事好了。”
蘇楊急忙躬身作揖,感謝道:“多謝仙長。不知仙長尊號,日後必設位供奉。”
李公子擺擺手,道:“沒關係,就當你我有緣,送汝一字罷了。”
“德元真君慷慨,貧道也替蘇居士謝謝真君了。”雲清子道長也笑著朝李公子作揖。
“你這老道!就是看我好說話!”
蘇渙一愣,不確定的重複道:“德元真君?”
蘇父點頭道:“是,雲清子道長說,那黑衣公子是北陽德元真君李衍,來自東海的黑龍。跟在齊王府救我們的那個仙長,是一同個人。”
北陽德元真君是東海龍王座下禦史真君,主司布雨,是貨真價實的五爪真龍瑞獸。聽聞之前渡劫墜於寧海鎮海邊,是寧海居民將他救起。為了報答居民恩情,每年給寧海鎮漁民帶去豐沛的海產。當地居民為了紀念這個日子,會在每年的五月十六他傷好重新入海之日點亮花燈辦熱鬧的集會,希望吸引德元真君遊樂賞玩。因為寧海居民的此舉,德元真君才喜歡上遊曆人間。
這才有了他與雲清子道長的結識,有了【渙】這個字。
蘇渙像一陣清晨吹過的風,行走在昌樂去往寧海的路上。
“遊曆人間……”
宋浱八歲得到牡丹花種;天庭派真君封印齊王府怨魂;真龍失蹤;朝廷壓真龍於龍脈;遺失的龍珠;從天而降的黑蛇。
【本真君就賜福此字,做一善事好了。】
作者閑話:
所以誰坑了誰-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