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窺見了大蛇記憶的事還沒跟蘇渙說，其實不說也無所謂，他就是確定了自己身份而已。這具身體受創失憶，說不準找到真龍後，記憶就自動恢複了。那時候再正式的跟蘇渙做自我介紹，也會有底氣一些。起碼神物配神仙，門當戶對。
    不過耽誤之急，還是先搞明白蘇渙這個怨的來曆。
    車夫說坊間故事裏的郡主被欺騙了感情，小黑倒覺得不可能。就看蘇渙年紀輕輕的便上山問道，活的這麼自我，鐵定之前也是毫不顧及別人感情的。談欺騙，隻能說是郡主一廂情願，自以為是了吧。
    瞧他半日不講話，蘇渙道：“有何想問的，便問。”
    小黑一頓，笑著道：“也沒什麼，就是覺得你不可能像那些傳說裏說的那樣，欺騙人家感情。”
    “你為何覺得是我？”
    小黑道：“不然還能有誰？就你們蘇家當時的地位，郡主能看上誰。況且蘇少爺長的如此豐神俊朗，儀表堂堂的，姑娘不喜歡你都難。”
    “……”
    小黑又道：“但是說欺騙吧，絕對不可能。因為你這個人很自我，完全不顧與別人情感上的往來。說不準別人一味的付出，你又不給人回應，郡主就猜測的以為你也是中意她的。最後你一走了之，留下一個無處尋覓你行蹤傷心欲絕的癡情女子。可不是覺得你玩弄了她的感情還拋棄了她。”
    蘇渙看著小黑，因為他這番見解仿佛共情了郡主一般，讓他忍不住輕咳了兩聲，道：“你好像感同身受一樣。”
    小黑心道，是啊，他似乎是聽人詳細的講過這段事。為什麼聽過，是誰說給他聽的……“嘶………”他抬手揉了揉額頭的傷口，想不起來還是不要想了。
    蘇渙道：“又疼了？”
    小黑擺擺手道：“沒事。”他又接著道，語氣裏還有些許小驕傲：“我就是想說，我跟她不一樣。畢竟上仙答應做我的”朋友”～而她隻能算是世交。感情層麵差太多了，不能相提並論。”
    蘇渙哼了一聲，嘴角微微翹起道：“歪理。”
    這轉瞬即逝的表情非常不巧的被小黑的餘光捕捉到了，以至於他吃驚的探頭貼上去，去仔細檢查蘇渙的嘴角是不是如剛才一般露出了笑的模樣。
    蘇渙抬手推開他的腦袋，道：“作甚？”
    “上仙你剛才是不是笑了，我好像看到了。”
    “有嗎？”
    小黑雙手纏著他的手臂，臉被推到另一邊，仍不死心的用眼暼向蘇渙，道：“有。”
    蘇渙的袖子上突然又有了一朵粉色的小花綻放，但是位置隱秘，兩人都沒注意到。
    蘇渙剛想岔開話題，隻見到一群人哭哭啼啼的從樹林後轉了過來，手裏提著的竹籃裏放著大堆的紙錢，後麵幾個還拿著貢品跟招魂幡。
    他們走過來，並沒有在意這一黑一白的二人，因為拂塵沒了，蘇渙看起來隻是像道人而已。
    “這位大哥請留步。”小黑叫住在人群邊上的一位垂著頭走路的男子。“敢問，你們是從齊王舊址那過來的嗎？”
    那男子轉過頭，這才注意到他倆。一看還是兩個俊美異常的公子，趕緊道：“天快黑了，二位公子趕緊走吧，莫要被那女鬼抓去做了新郎。”
    小黑道：“做新郎？”
    男子歎氣道：“唉，以前老人說有高人作法，封印了齊王府，將近百年都無事發生……誰知前幾天那幾個孩子闖入，破了法陣。便開始每晚亮燈辦喜宴的樣子。我弟弟不信邪，跟他好友一起去了，就……就沒回來……唉……”
    小黑問道：“你的弟弟失蹤了？你怎麼知道他是去了王府沒回來的？”
    說起來傷心，男子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道：“他那個好友回來了。他朋友留了個心眼，帶了道觀裏求來的護身符篆，說是也給我弟弟帶了一個可他不要。等到走近了，忽然刮起一陣大風，齊王府的大門打開了，我弟弟便不受控製的往裏走。他朋友怎麼拖也拖不回來，隻得跑回來跟我報信。說我弟弟被齊王府的鬼郡主拉去當新郎了……”
    小黑想起了車夫說的話，便問道：“你弟弟多大年歲？可是還未娶親的十七八歲年紀？”
    男子一愣，道：“是啊！你……”
    蘇渙問道：“是何時的事？”
    男子抽泣了幾聲，道：“前日。前麵那幾位也有親人失蹤的。那六個孩子的父母也在其中。除了他們，其他的都是自家兄弟或夫君。”
    這次換小黑一愣。還有成親的？怕是郡主過了百年換口味了？
    蘇渙道：“統共幾人？”
    男子道：“加起來十二三人。”
    小黑看他們手裏都提著紙錢，道：“你們帶這些東西，是去燒給郡主的？”
    “嗯，算是請願。希望她冤有頭債有主，別再傷害無辜了。可是你看……”男子把手裏的紙錢提了起來，道：“那裏根本點燃不了，火折子一打開就滅了。”
    小黑摸了摸下巴，心道那些鬼又不是在地府，肯定是不收紙錢的。況且堂堂郡主，也是看不上這點紙錢。
    蘇渙道：“就沒有人去請招虎山淩雲觀的道長來作法事？”
    男子又歎了一口氣道：“朝廷不是一直在招能人異士嘛。淩雲觀的雲虛道長進京赴命，至今未歸，他座下的弟子也沒什麼真才實學。別叫人來了，白白枉送了性命。”
    是啊，過去百年，早就物是人非了。蘇渙頷首道：“多謝。”轉頭對小黑道：“我們走。”
    見他們還往東去，那男子急忙上前攔住他倆，道：“公子，太危險了，你要是真想去看看，怎麼也等到明日晌午。”
    蘇渙抬手道：“無事，此怨我解。”
    男子一愣，等回過神的時候，那一黑一白二人已經不見。男子急忙招呼前麵走遠的人，大喊道：“有救了有救了！這次真的是神仙下凡了！”
    二人遁了身形走出一段距離才顯露出來。因為要壓製手上的怨，蘇渙根本保持不了多久，靠的越近越覺得手臂發緊。
    小黑感覺到他微微發顫的胳膊，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蘇渙搖搖頭道：“無事。”
    他們抬頭望去，已經可以看到錯落有致的屋簷了。
    小黑道：“趁現在天還沒黑，你倒不如說說跟這郡主的恩怨往事。我們也正好想想辦法解了她的心結，別總讓她覺得你欠了她什麼。”
    蘇渙道：“真無事可說。從小到大，我統共見過她幾次麵。她是齊王郡主，我們家就算沾親帶故的也隻不過是個官宦世家低人一等。兩家從來都是規矩一大堆，哪裏能說想見就能見的。”
    小黑撓了撓頭，心道也是，找了塊石頭讓蘇渙坐下，道：“那就說說你們僅有的那幾次見麵，我來做個判官，來斷斷你們的官司。”
    抬頭看著小黑，蘇渙無奈的歎了口氣，道：“第一次見麵是姐姐大婚的時候……”
    “等一下！”小黑突然止住他。
    蘇渙不解的看著他。
    小黑一拍手道：“我想到一個辦法。”
    蘇渙道：“何法？”
    小黑突然用手指點在蘇渙的額間，道：“進入到你的記憶裏。”
    蘇渙抬眼看著小黑那雙透亮的金色眼眸，覺得他手指點在額間，似乎有一股暖流。
    小黑輕聲道：“你隻要回到那個情景就好。我跟你一起………”
    蘇渙眨了眨眼，道了聲“好”就閉上了眼睛。
    其實手指接觸隻是障眼法，小黑才不會用別的方法進入到蘇渙的靈識世界。接觸的辦法隻有一種，就是等他回到那段記憶，然後再………
    小黑做了一個護身的結界罩住了他們倆，輕喚了一聲上仙，看蘇渙沒有什麼反應，就慢慢的撤回了手，然後輕抬他的下巴讓他微微仰起頭，俯下身吻上了他。
    “鐺——鐺——”開路的鑼聲震天的響。路上的人們絡繹不絕的湧過來，又自動讓到路邊，神情激動的探頭張望著。
    大路上彩旗飄揚，每隔一段距離就搭著紅色的彩棚，喜慶的燈籠垂掛在路邊，沿街的樹上也都綁著紅色的綢帶，伴著洋洋灑灑而下的彩紙花瓣一起迎風飛舞著。
    蘇渙站在路中，看著迎麵而來的迎親隊伍，突然晃過了神。
    他抬手碾過嘴唇，剛在想怎麼回事，就有人從後邊搭住了他的肩膀。不用想也知道是誰，他果真進入到了自己的靈識世界。
    “謔，好大的排場。”
    小黑的話不用蘇渙接，就聽到路邊圍觀人群裏有人道：“真是好大的排場，不愧是齊王跟蘇家。人家娶媳婦辦的體麵，媳婦的娘家嫁的也風光，真是難得的盛況。”
    迎親的隊伍走的近了，走在前麵的齊王世子一身大紅喜服，胸口的紅綢花大的乍眼，映的他的表情也是春風得意喜氣洋洋。喜樂聲中，從天而降的花瓣飄灑下來，伴著丫鬟跟嬤嬤們沿街派送銅板跟喜糖，恭賀之聲不絕於耳。
    小黑奇怪道：“我以為進到你的記憶，應該是跟隨年少的你一起進行下去才對啊。”
    他們倆讓開身，看著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從他們麵前經過。開路跟喜樂的隊伍過後，新娘的轎子緊跟其後。紅色的兩重轎頂，四邊雕著鳳首口銜大紅流蘇，轎身繡滿了吉祥如意的喜慶圖案。八人抬著，隨著步伐輕微的顫著。
    “哇，上仙，快看快看，是你耶！”
    跟在轎子旁騎著馬的少年似乎更受周圍人的喜愛，好多少女在隨他走動，就為了多看上他一眼。
    而年少的蘇渙似乎很厭惡此刻的矚目，臉已經冷的要結冰了。
    小黑笑著道：“你看你，要不是旁邊的是自己姐姐，肯定就拂袖而去了吧。”
    蘇渙看著年少的自己從麵前經過，又再次感同身受了一般。“嗯。”
    小黑拉著他，道：“我們跟著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