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浱仰著頭看著父母，艱難的咧嘴笑了一下，他轉頭看著蘇渙道：“仙師，我從小求父親的東西都從未答應過，我隻能求你。”
    “嗯。”蘇渙點點頭。
    宋大人氣的嘴唇發白，後退一步被管家攙扶住。他捂著自己的額頭，喃喃道：“逆子啊，逆子……為父至今所做所為……不都是為了你好……不都是………咳咳咳………”
    “老爺！”
    宋浱就著花妖的力量，又往前爬了幾步。他把她的手放在嘴邊，輕輕親吻，眼睛裏泛著淚花。他用另一隻手撫摸著花妖的麵頰，拇指摩挲著她的嘴唇，輕聲道：“牡丹，如若有來生，我們做一對尋常夫妻。也謝謝那個把你從瑤池邊尋來，交到我手上的人。我不悔今生遇到你。”
    花妖覺得自己流了淚，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龐流下，源源不斷。
    可外人看來，那非眼淚，而是殷紅的血。導致她的整個眼睛都變成了血紅色，駭人可怖。
    “仙師……我若是死了，請把牡丹的枯枝同我一起下葬。死亦同穴，我下輩子也好尋她。”
    “嗯。”蘇渙點點頭。
    忽然，起了一陣微風，吹起了宋浱耳後的頭發。右耳後的黑痣突然讓蘇渙一怔。他蹲下身，輕挑起宋浱的頭發。
    這舉動，讓在場的人都一愣。小黑問道：“怎麼了？”
    蘇渙起身，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他道：“無事。之前答應幫著尋人，現在找到了。”
    小黑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道：“你還會答應幫著尋人？我當初那麼求你，你也沒答應！”
    “一個地縛靈，尋弟弟。正好碰見我，我不聽，她偏要道於我聽。”
    “這是什麼道理！我也道於你聽來著。”
    蘇渙甩了他一個眼刀，正色道：“不要胡攪蠻纏。”
    “哦。”
    蘇渙抬眼望向大娘子跟宋大人道：“冒昧問一句，令郎可是二老親生？”
    “這……”夫妻二人神色一沉，麵麵相覷，不敢直言。
    地上的宋浱聽到這裏瞪大了雙眼，可他太累了，累到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白衣道人的那句話像一記榔頭垂在他胸口，逼著他嘔出一口血，似是吐出身體裏最後一口氣。然後他眼睛一翻，歪倒在地上斷了氣。可手還仍舊緊緊握著花妖的手，不曾鬆開。
    “浱郎浱郎！”花妖掙紮著，想要再湊過去一點，可是伏魔符威力巨大，根本容不得她半點轉身。
    “啊————”
    花妖淒厲的尖叫聲爆發出的力量，像是平地蕩出一圈威力巨大的漣漪，震得凡人捂著耳朵倒退連連，感覺腦袋都要炸開了。而蘇渙與小黑二人隻是衣袍翻飛，穩如泰山。小黑用手擋著刮起來的飛屑，眯著眼看著地上的花妖竟衝破伏魔符的力量，仰起了頭。
    她張著嘴，血紅的眼睛怒睜，一粒紅色的圓丹從她嘴裏浮了出來。
    她竟然吐丹了？！
    蘇渙也是一愣。
    花妖拿起那顆金丹，垂下了頭，依舊血淚不止。她喃喃道：“別忘了，來世尋我。”言罷，便將那顆金丹塞進了宋浱嘴裏。
    她往前匍匐幾下靠近宋浱，垂下頭親吻了他的嘴。然後靠著他，嘴裏喃喃道了幾句，便化成無數紅色的星光，消散在空中。
    院子裏又恢複了平靜。唯一不一樣的，是花圃裏那叢牡丹，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變成一杆枯枝。
    蘇渙闔上眼，默念道：“太乙救苦天尊。”
    小黑上前蹲下身，伸手摸著宋浱的脈搏，可以感受到氣脈流通，血液煥發而出的跳動。“唉……”他歎了口氣，把宋浱打橫抱了起來，送回了屋子。
    在場的其他四個人這才從那種頭痛欲裂的感覺裏恢複過來。宋大人踉踉蹌蹌地跌坐在地上，大娘子直接暈倒在明月懷裏。宋大人定了定神，看到的正是牡丹枯萎，小黑把宋浱送回臥房。
    “仙……咳咳咳……仙師。”宋大人支著身站起來，腳下虛浮地朝蘇渙走過去，不可思議的看著原先妖豔的牡丹枯萎成幹枝。“這就……就解決了嗎？”
    “嗯。”蘇渙邁出一步，誇進花圃中，用手折斷一截枯枝拿在手裏。
    “仙師折它做甚？”
    蘇渙淡淡的道：“我答應令郎讓他們倆合葬。”
    “我兒也？唉………”宋大人氣的一抖袖子，錘著自己胸口，大口喘著氣。似有不甘，又有懊悔。“我……我就是………”
    蘇渙抬眸，無甚感情的看著他，道：“令郎是否親生？”
    “唉………”宋大人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淚，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終不是你的………”他朝蘇渙一拱手道：“實不相瞞，浱兒非我們生育。而是從街上領回來的孤兒………”
    “幾歲，何地附近？”
    宋大人攥著袖子，難受道：“三四歲左右，在鹿兒巷附近。我們成親多年都不曾有骨肉，娘子勸我納二房我也不肯。當時正值先皇征戰塞外格爾汗，全國籌措軍資糧草，哪裏有時間體諒女子空房寂寞。那日我從城外校場回來，讓馬夫避開主路走了近路，就在鹿兒巷口看到有個小娃娃在哭。”
    “嗯。”蘇渙應承道，表示自己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