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渙仔細瞧了，那是個要化龍的長蟲，已經開始有了龍的形，長出了爪，但依舊是個蛇身，信子還吐在一邊。
    蘇渙推了一把，將那畜生從小坡上滾到坡下的湖裏。湖水夠深，正好沒了長蟲的身子。不一會兒，原先碧綠的湖水泛起了輕微的漣漪，紅色的血從下而上蔓延開。接著，那長蟲短短的小爪子冒出了水麵，腦袋的位置咕嚕咕嚕的鼓起一串氣泡。
    “………”
    蘇渙跟叢林裏的精怪囑咐完畢，將食盒留給了它們作為交換，徑直去了隔壁的石室。準備打坐的時候，才發現了那雙“紅”鞋。他厭惡的挑了一下眉尾…
    六合境地內，他見一紅袍天官正舉著卷軸勾勾畫畫，聽到身後來人，扭過頭。
    “星君。”蘇渙彎腰見禮。
    那天官收了卷軸跟筆，一臉著急的朝他走過來，道：“哎呀離憂兄，我等候你多時了。”
    來人正是南鬥六星君之一的司命星君。
    蘇渙問道：“何事？”
    “你還不準備飛升嗎？”
    “………”蘇渙頓了一下，拉開遮擋衣袖的手腕道：“怨還未除。”
    司命星君看著他手腕內側那條縱向的紅線，想找棵樹吊死自己算了。別人得道巴不得馬上就地飛升，亦或是用盡壽數給人改天換命。可就這個人，不緊不慢事不關己，好像能不能成仙都無所謂一樣。
    “那畜生是您安排的？”蘇渙問道。
    司命星君正氣頭上呢，一甩袖子掐著腰問道：“那你飛升嗎？立刻，馬上的那種？”
    蘇渙立馬回答：“不。”
    司命星君氣到跳腳，吹著胡子來回踱步，一隻手一直顫抖的指著他，道：“我有心幫你，你還不領情……那便罷了。”
    “幫我何事？安排個畜生砸了我的房子？”
    司命星君想吐血。他大口喘順了氣，停下了腳，突然撫著胡子望著天地間閃爍的星辰道：“罷了罷了，這大概才是真正的天命。”接著又轉向他，問道：“你已達到非人境地，在地上做個仙跟天上做個仙，有何不一樣？”
    “沒有好吃的。”
    “那你可以下凡去吃啊！”
    “規矩太多，不自由。”
    司命星君覺得自己還是找棵樹掛起來比較好。“地仙劫數就多了。老弟，我勸你一句，想徹底避世，還是飛升的好。”
    蘇渙依舊不為所動的道：“您天府宮裏的事少麼？”
    司命星君從袖子裏甩出三尺白綾，往虛空裏一甩，被蘇渙抓住了腕子。“莫要攔我，讓我吊起來！”
    蘇渙淡淡的道：“何必呢，您又死不了。”
    司命星君不僅吊不死，還吐不出心頭血來，他反握住蘇渙的腕子道：“你說，我巴巴的來勸你是為了什麼？為兄還不是不想讓你吃苦嘛？”
    “您這半天到底在說什麼？”
    司命星君往自己脖子上纏了幾道白綾，把一頭放在蘇渙手裏道：“那為兄說最後一句，你之命數已非我們天府宮所能左右了。你就……唉………”話沒說完自己一扯，司命星君便消失不見，隻給蘇渙留下了一條白綾。
    蘇渙睜開了眼。
    一隻山精頂著食盒顫顫巍巍的立在洞外。看到他睜開眼，嚇得立馬精神了。小心翼翼的將食盒放在地上，撒腿就要跑。
    “且住。”
    山精擺出一個逃跑的姿勢定在了原地。
    蘇渙撩袍下地，鞋子潔白如新的放在麵前。他穿上鞋走出洞外，外麵已經別樣天地。
    自得道以來，蘇渙進出六合天地，凡間便時光飛逝。他早就習慣了，已經沒了初次發現不知今夕是何年的驚嚇。
    “我進來多久了？”
    精怪長耳朵別在腦後，嗯嗯的哼著，指著天上的太陽，比劃著日落日出。
    蘇渙數了一下，是三天。
    他走出洞外，下午的陽光從側麵照在洞口，他在暖陽下伸了個懶腰。扭過頭，嶄新的木屋迎著逆光映入眼簾。
    被劈倒的果樹已經清理幹淨，小路上被壓倒的花花草草也重新種植了，精怪們正笨拙的把書本往屋子裏搬。
    他沐在陽光下，通體散發出一種奇異的暖光，那是輕盈的大袖衫折射出的光。這衣服是山裏的杏花仙贈與他的，非凡間俗物，說是會因為他心情變換顏色。可蘇渙至今沒啥起伏的心情，衣服就一直素白如初。
    他很喜歡這衣服，也慶幸那天穿著出門了。不然真的就加把火烤了那畜生。
    “哦。”蘇渙想到那條長蟲。
    他進洞前也囑咐精怪們去尋一些止血的草藥丟進湖裏。畢竟他修的是道，總不能見死不救。況且在六合境地聽聞司命星君那一番話，這畜生落在他這裏並不是有意安排，而且似乎有什麼信息被隱瞞了。
    不過無所謂，待它好了便趕它走，它不走我走。
    蘇渙站在山坡上，正好能看到湖裏的樣子。那畜生的腦袋趴在岸邊，身子依舊泡在湖裏，湖麵被綠色的草藥蓋住，還能看到有精怪往水裏繼續丟著草藥。
    有個精怪走在那大蛇的腦袋前，被它突然噴出的氣浪給掀翻了，在地上滾了幾個滾，草藥灑了一地。
    然後它尖叫著拔腿就跑。
    蘇渙注意到那畜生的腦門正中，有一道被天雷留下的菱形創口。
    他輕歎了一口氣，提袍走下山坡。從一個精怪手裏接過草藥，來到那畜生的腦袋前，點腳躍於它腦袋上。“當個蛇仙不好，非要修龍。”蘇渙把草藥鋪在傷口上，立在那裏掐腰感慨了一番。“也罷，你自己選的，與我何幹。”他感覺到腳下的腦袋動了一下，便縱身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