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渙得道也才幾十年，不曾顯露過什麼神跡，是哪個神經寫進這本破書裏的。
    他細想了一下自己之前一百多年是怎麼過的。大概隔一年一去隔壁齊州城那家酒樓吃飯，出於好心給店主死去的父親傳了一句話，便被掌櫃記起幾十年容貌不變，道一聲神仙。他便再也不敢去這家店吃飯了。
    他的事跡也在城裏迅速蔓延開，各種關於他的事被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甚至玄淵山下的村莊都為他建起了神廟。
    從此他連齊州城的大門也不進了。
    當可以日行一百裏的時候，他去了齊州城南邊的沙澤鎮吃飯。結果又在飯館遇見了齊州城來的商人正巧在此處歇腳，一個沒藏好把他認了出來。瞬間，他那些莫須有的事情又被添油加醋一番，成了另一座山的山神。
    當可以日行四百裏的時候，他到了江南京口這裏。跨過了長江，總不會有人認識他了吧。
    原本蘇渙心裏暗自得意了一下。
    結果那一點點的小開心，卻因為在書店裏看到這本莫名其妙的破書，給搞的蕩然無存。
    他是這本書的最後一個。之前記載的都是從古至今年齡都活到三四百歲的神人，之後羽化成仙位列仙班的占一大半。反觀他的介紹，像是因為修書缺了一頁對稱，重新加上去的一般。
    蘇渙就納悶了，加他幹嘛呀。才一百多歲，世上隨便找個長壽老人歲數都比他大。
    文章裏說的種果樹確實是愛好，也是因為他隨口問了山下一個靠種果樹為生的農戶，被人記下了。還有這個日行三百裏，大概是因為出現在沙澤鎮被虛構出來的距離。
    自他避世以來便不愛問世事，當下格局變換朝代更迭，對他來說隻不過是銅板不能用了而已。
    偶爾在食肆吃飯，聽隔壁桌高談闊論幾句朝局變換，天下異事，文人名仕。也是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聽一耳朵，但不走心。
    他避世，避的徹底。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做修仙人。
    “您的菜來咯！”小二端著菜上了桌。
    “多謝。”
    “您客氣。慢用。”
    時蔬小炒清脆爽口，燜燒的魚也很新鮮，蘇渙便不緊不慢的吃了起來。兩道菜三道菜六道菜，一口肉一口酒的細嚼慢咽細品各種飯菜滋味，好不自在。
    “哎，你聽說了嗎？自新皇登基以來，廣招天下異能之士。”
    “知道知道。官府貼的告示還在。要人搜集民間異事上報。你說皇上這是要幹啥？求仙問道？聽說還秘密組建了一支隊伍，派到民間四處打聽這些事。”
    “說來也怪，大行皇帝在位那些年，周邊戰事不斷，時敗時勝。新皇登基後，軍隊所向披靡，一連收複好幾處失地。而且免稅賦三年間，年年風調雨順。”
    “你還不知道嗎？咱們這位皇帝陛下從登基到現在好多國策，全仰仗著他的那位好兄弟出謀劃策。甚至當初這個皇位……”
    “噓噓噓…不要說了，不要命了你。結賬走人了，快走。”
    “二位慢走！”小二收拾著空碗碟，擦著桌子，看到書生桌上也吃完了，手腳麻利的撤了空碟，又端著新的菜上桌。剛撤走的那些菜夠四五個人大吃一頓了，可那書生依舊吃的不緊不慢溫文爾雅，仿佛每道菜都是剛上桌的一般。
    小二終是壓不住好奇，上前問了一句：“您吃的可好？”
    蘇渙點點頭，端起酒壺道：“酒又沒了。”
    “您稍等。”小二跑到櫃台處去取酒，低聲跟掌櫃道：“你瞧那人，已經吃完十道菜三壺酒了，還跟沒事人一樣。”
    掌櫃也湊近小二小聲問道：“沒說停？也沒有醉？”
    小二道：“沒啊，這不還要酒呢。”
    掌櫃咂舌道：“也是奇人了，這酒至今還沒有人喝到第四壺的………”
    小二小聲道：“掌櫃的，官府正搜集奇人異事，我倒覺得他可以去試上一試。”
    掌櫃用櫃上的抹布抽了一下小二道：“動什麼壞主意呢，趕緊給客人送酒去。”
    蘇渙夾了一口菜，耳朵動了一動。
    “客官，您的酒。”
    蘇渙叫住小二，道：“還有幾道菜？”
    “嗯………”小二想了一下，道：“大煮幹絲，荷葉粉蒸肉，紅椒臘牛肉，麻婆豆腐，香酥雞跟魚肉蛋花羹。”
    蘇渙道：“可否打包？”
    小二愣了一下，一時以為他聽到自己剛才說的話了。轉念一想不太可能，隔著三丈遠呢，又是小聲說的怎麼可能。怕是真的吃飽了，再帶回去一些。道：“那我給您打包去。”
    蘇渙道：“還有。”
    “您說。”
    “招牌菜可否再一起打包。錢夠麼？”
    小二有些微微側目，心道看著這公子一副寡淡的模樣，偏偏愛吃葷膩的東西。但還是抱著顧客至上的理念應承道：“夠，您稍等。”
    “有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