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星羅棋布時已接近晌午。
    管家秉宥迎的門。
    秉宥見是秉敬晨，微微怔。隨即走出門外將他拉至一旁，低聲道，“大公子今日怎麼走起正門了。老爺在書房裏正動怒，您呐還是先去夫人那裏避一避。待他氣消了再去賠罪，也好能從輕責罰。”
    “依我父親的性子，他發起火來哪裏是說消就能消的。”秉敬晨並不甚在意。“宥叔，我父親他因何動怒，可是為楚姑娘？”
    “小老不知詳細，隻聽得幾嘴閑話。”
    “宥叔說個閑話，敬晨聽個閑事。”
    秉宥笑了笑，道，“說是青禾小姐昨日來咱府中未見到大公子，當即就有些不悅。更奈何直至晚膳後大公子都不曾露麵，青禾小姐頗負氣。便一直守在大公子的屋裏，一宿沒睡。今早送去的飯菜也是一口沒動的給退了回來。”
    “原是這樣。不知我父親可還有其他發怒的緣由？”
    “小老不清楚。”秉宥仔細想了想，搖了下頭。“興許隻是因為您又冷落下青禾小姐。您還是聽小老的勸，暫避一下的好。”
    “我知曉了。謝宥叔的好意。您且先忙，我自有分寸。”
    “那小老就先退下了。”秉宥行了一禮，快步走開了。
    秉慕沄見秉敬晨立在門前遲遲不進去，便湊近過去好奇問道，“哥，宥叔跟你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
    “和你無關，回房去。”秉敬晨瞥了他一眼，繞過他徑直進了大門。
    秉慕沄不滿嘀咕道，“又是和我無關。總是和我無關。你就隻會說這四個字。”他搖頭晃腦地邁過門，搭眼一看，卻已尋不著秉敬晨的身影了。
    書房的門大敞著。秉敬晨進去時，秉元春並不在裏麵。他觀窗台旁的高腳方幾上放著半碗茶水，便走近了過去，將手背貼在碗壁上量了量。外壁溫熱。秉元春應是離開不久。
    他在書房裏候了一小會兒，轉腳出去了屋外。仰頭觀了觀天，太陽正刺眼。他走下台階，走到院子的中央。脫去外衣丟在一旁的地上，朝著書房的門跪了下去。
    晌午的陽光著實曬。
    不消片刻，他的額頭就滾落下汗來。再一時，渾身便出滿了汗。汗水沿著發根淌過脖子，流進了褻衣裏。他覺後頸又蟄又癢，按捺不住伸手撓了把。抓破了些血痂，那處被汗浸過的地方反而愈發疼了。他用衣擺將手指上沾染著的血抹擦幹淨，盯著衣服上的那片血漬看了許久。
    “昨日我出手確實重了些，不知疆兒現在怎樣了。”
    “我無意傷他，卻實在犯下過錯。”
    他深吸了口氣。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刺客一生，唯盡一事。但忠義與本願可相矛盾？”
    “周安二字，言之簡單，做可也容易？我何德何能許下此等承諾。”
    “然我卻私心期一人，如疆兒昨夜般安然枕於我肩。我護得他風吹雨淋，星披日曬。我護得他一覺好夢，與世無爭。我護得他……”
    “我當真護得了？我若護不得，又該如何？”
    “以死謝罪，方不辱刺客之名？”
    他稍顯無奈的笑了。
    “嘖！”
    驀然身後傳來秉元春的一聲怒斥，秉敬晨作速回神。
    “混小子，你可是把我的話當成了耳旁風？！”
    說話間，秉元春就已站在了他的麵前。慍色滿麵，目中怒火。
    秉敬晨麵不改色，淡然回了句，“敬晨不敢。”
    “你不敢？你的膽子可大著呢，怕是已經無法無天了。我問你，你昨晚去哪兒了，為何徹夜不歸？你可知道青禾為了等你，一宿未眠！”
    “聽說了。”秉敬晨看向秉元春。“她睡與否，是她的事，與我何幹。”話音方落，迎麵便遭來秉元春重重的一掌。他當下隻覺得頭昏腦漲耳鳴眼暈，地北天南全然不分。
    “混賬東西！”秉元春怒不可言，將手指著秉敬晨的鼻尖，高聲斥道，“你再說一遍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