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渙得道也才幾十年，不曾顯露什麼神跡，是哪個神經寫進這本破書裏的。
    他細想了一下自己之前一百多年是怎麼過的。大概隔一年一去山下那家小店吃飯，出於好心給店主死去的父親傳了一句話，便被記下了。再後來十幾年容貌不變，山下小鎮裏的人把他亦仙亦妖的供著，他就再也不去了。
    當可以日行一百裏的時候，他去了附近的城鎮吃飯。不巧遇到了之前鎮子上過去做生意的人，他的事又被傳開了。
    當可以日行四百裏的時候，他到了京口這裏，總不會有人認識他了吧。
    蘇渙心裏暗自得意了一下。本來一點終於不會被人認識的那點小開心，結果讓他在書店裏看到了這個……
    還有這歲數，這歲數是瞎猜的嘛？他有一百多歲了？他怎麼不記得？日行三百裏這個數字是哪裏來的？
    書裏記載大約百八十個從古至今的所謂神人，蘇渙是打底的。
    自他避世以來便不愛問實事，當下朝代更迭對他來說隻不過是銅板不能用了而已。偶爾在食肆吃飯，聽隔壁桌高談闊論幾句，也是這個耳朵進那個耳朵出。他避世，避的徹底。
    “您的菜來咯！”小二端著菜上了桌。
    “多謝。”
    “您客氣。慢用。”
    時蔬小炒清脆爽口，燜燒的魚也很新鮮，蘇渙吃的著實開心。再後來店裏的招牌上桌，便一口肉一口酒的，好不自在。
    “哎，你聽說了嗎？自新皇登基以來，廣招天下異能之士。”
    “知道知道。官府貼的告示還在。要人搜集民間異事上報。你說皇上這是要幹啥？求仙問道？聽說還秘密組建了一支隊伍，派到民間四處打聽什麼。”
    “說來也怪，大行皇帝在位那些年，周邊戰事不斷，時敗時勝。新皇登基後，軍隊所向披靡，一連收複好幾處失地。而且免稅賦三年間，年年風調雨順。”
    “真是天佑新皇。”
    “天佑新皇。”
    小二收拾了空碗碟，又把新的菜上桌，那書生依舊吃的不緊不慢。剛才那幾道夠四個人吃的了，他還仿佛跟剛坐下一般，腰板挺直。
    “您吃的可好？”
    蘇渙點點頭，道：“酒又沒了。”
    “您稍等。”小二跑到櫃台處去取酒，低聲跟掌櫃道：“你瞧那人，已經吃完十道菜三壺酒了，還跟沒事人一樣。”
    掌櫃道：“沒說停？也沒有醉？”
    小二道：“沒啊，這不還要酒呢。”
    掌櫃咂舌道：“也是奇人了，這酒至今還沒有人喝到第四壺的………”
    小二小聲道：“掌櫃的，官府正搜集奇人異事，我倒覺得他也可以登榜了。”
    蘇渙夾了一口菜，耳朵動了一動。
    “客官，您的酒。”
    蘇渙叫住小二，道：“還有幾道菜？”
    “嗯………”小二想了一下，道：“大煮幹絲，荷葉粉蒸肉，紅椒臘牛肉，麻婆豆腐，香酥雞跟魚肉蛋花羹。”
    蘇渙道：“可否打包？”
    小二愣了一下，一時以為他聽到自己剛才說的話了。轉念一想不太可能，隔著三丈遠呢，又是小聲說的怎麼可能。怕是真的吃飽了，再帶回去一些。道：“那我給您打包去。”
    蘇渙道：“還有。”
    “您說。”
    “招牌菜可否再一起打包。錢夠麼？”
    小二有些側目，但還是抱著顧客至上的理念應承道：“夠，您稍等。”
    “有勞。”
    等待裝點的時候，蘇渙依舊喝著酒。心想那個一杯倒的道人大概就是個江湖騙子，長的仙風道骨了一點。他還真以為這酒能讓人醉呢，不過如此。
    小二將裝點好的食盒提到桌子上，道：“我看您還買的書，不如我叫個夥計，直接送到您府上？”
    蘇渙站起來，一手提著四層食盒，一手提著二十八本書，道：“不用。”便邁步向外走去，絲毫不顯吃力。
    路過掌櫃跟前，抬眼看了他一下，似有話在嘴邊，想了一下又咽回去了。飯菜味道不錯，希望下次來這店還開著。
    掌櫃發現他在看自己，以為想讓自己結算剩餘的錢，就開始扒拉著算盤算起來。
    蘇渙看他並沒有什麼惡意，還是忍不住的道：“你家東南大櫃左手邊第二層。”
    “什麼？”掌櫃因為這莫名其妙的一句話抬起頭，那白衣書生已經衣袂飄飄的離去了。
    城門口的告示還貼在那裏，人擠人的攢動著讀告示上的聖旨。兩名官兵手持長戟立於兩邊彰顯皇威。
    本來城門前做的柵欄就把出城進城堵成了一人進出，進出城門要排隊。蘇渙被擠到邊上，被迫看了眼告示。告示落款是隆泰四年，官員是司天台監正。
    “這龍珠是什麼樣的啊？”
    “我哪裏見過……”
    “尋得龍珠者，賞金十萬兩……哇………”
    蘇渙歎了一口氣，終於輪到他出了城。待到人跡罕至的時候，他念了口訣遁了身形，這樣趕起路來，普通行人隻會覺得有陣風吹過。
    行至玄淵山附近，忽見天空烏雲密布，電閃雷鳴。雲彩黑的像是潑下的墨汁一般，黑壓壓的聚集在一處。
    蘇渙心裏一驚，那個位置………

    作者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