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麼樣？我願意！”
    “我也願意。隻是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你已經付出代價了，你已經病了，你受著這樣的折磨，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嗎？”司無邪握著武以言的手，心疼得要命，想要勸他不要糾結那些沒用的東西。
    “不會有人說出去的，也沒有證據。”
    “可是我知道，你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我們的父母都知道，他們都沒說什麼，你想那麼多幹嘛？”
    “他們不說，不代表他們心裏不想。尤其是你父母，你以為他們心裏不會有一點恨我嗎？”
    司無邪覺得他父母還真有可能不會恨他，甚至還可能感謝他。沒有武以言，司無邪可能永遠都是那種渾渾噩噩、懶成爛泥、毫無追求、廢物一樣地等死狀態。
    可是這話即使跟武以言說了，他也未必能體會自己父母的心情。
    司無邪沒想到紮在武以言心裏最深的那根刺，是他還未成年。
    淬著毒的刺。
    司無邪慶幸自己在最好的時候遇見了武以言。
    武以言也並不後悔他在司無邪最好的時候要了他。
    但始終，這都是個錯誤。
    司無邪認為他願意，沒什麼大不了，但武以言卻認為他必須為這個錯誤付出代價。
    武以言沒法放棄他對司無邪的強烈欲望，一次次地犯錯，又一次次地後悔，這就更加折磨他。
    一時無解。
    “而且，”武以言接著說，“小玉那時候也沒成年。”
    不要總在你的現任麵前提起你的前任。這是鐵律。
    但是武以言跟肯跟他聊這些事，說什麼司無邪都可以忍。
    “那是他自己作妖，不是你的錯。”
    “可是如果小玉再長大點，也許他就不會做那個選擇，也就不會自殺吧。”
    這話題沒法繼續聊下去了。
    司無邪覺得小玉那個性格，不管年齡多大，都會做出鑽牛角尖的事來。但他還沒法說什麼，因為武以言也是如此。
    司無邪從沒有過像現在這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急切盼著自己長大。但是時間你希望它慢它不會慢你希望它快它也不會快。
    司無邪必須在自己長大之前先想想別的辦法。
    *
    陳東南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看著這幾天像要追求他一樣死死纏著他的司無邪。
    “司無邪同學，我本來以為你挺高冷的，沒想到你這麼煩人。”
    司無邪愣了一下，他倒沒自以為是地認為人人都應該喜歡自己，但是能把一向溫和的陳東南逼得說出“煩人”這個詞，看來自己這幾天也實在是太煩人了。
    “我不打擾你。我就是想看看你們做什麼說什麼。”
    “昨天去吃飯，理由是感謝然哥照顧我同學，也就是你。這理由很牽強，不過大家心知肚明罷了。話說你和武哥已經早過了找理由吃飯的階段了吧？”
    司無邪想到他們第一次單獨在一起吃飯，是武以言感謝他救了他。理由一點都不牽強。但是效果實在不怎麼樣，因為那天他都快煩死武以言了。
    “那你們說了什麼？”
    “我要不要在我們身上裝個竊聽器？”陳東南說，然後看到司無邪露出明顯的“這個辦法不錯”的表情，立即解釋道：“我們就是隨便聊聊，先找找共同語言。話說你和武哥也早過了找共同語言的階段了吧？”
    司無邪沉默。
    陳東南不由追問：“你們有共同語言嗎？”
    司無邪想，我們有共同語言，床上運動，而且配合非常默契，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還都挺嗨。
    但除此之外，他似乎想不出還有其他什麼共同語言。
    武以言愛玩，幾乎什麼運動都擅長，司無邪隻愛躺著，除了最近一起打過幾次遊戲旅過遊，這方麵沒有其他共同語言。
    武以言愛學習，一鑽進實驗室就出不來，司無邪隻愛躺著，除了被逼著看書和出過設計大賽的點子，這方麵沒有其他共同語言。
    武以言愛生活，做飯洗衣服收拾房間生活自理能力極強，司無邪隻愛躺著，除了吃飯睡覺刷牙洗臉洗個澡，這方麵沒有其他共同語言。
    武以言有抑鬱症，司無邪裝過抑鬱症。嗬嗬，找到共同語言了，但不能以此為基礎深聊。
    找共同語言這事，暫時隻能擱置。
    “那你們今天打算幹什麼？”司無邪覺得自己應該開發些新路子。
    “我今天要給然哥做頓飯。你呢？你會做飯嗎？”
    司無邪連方便麵都沒泡過幾次。
    陳東南又歎了口氣。他最近挺開心的，雖然隻是單方麵開心，但是好心情總是被司無邪破壞了。
    “你不適合跟我學。跟我學，你隻能學到表麵，學不到實質。”
    “實質是什麼？”
    “實質是，我是個浪漫的人，感性的人。我是，然哥也是，武哥也是。而你，你是個理性的人。”
    “理性又怎麼了？”
    “因為你理性，所以你不會有一腔熱血投入到一切取悅對方的事情上，你會覺得有些事情做起來沒用，無意義，或者覺得傻。”
    陳東南忽然從褲兜裏掏出一支玫瑰花，紅色的，嬌豔欲滴，細看原來是假的。司無邪剛想嗤笑他，陳東南繼續說，“你會送他花嗎？”手一翻，那朵花消失了，“我從見到然哥起，”手一翻，那朵花又出現，“就想送他花了，”手又一翻，花又消失了，“特意練的。”手再一翻，花又出現，“假期練的。不論如何你們是否幫忙，”手再一翻，花又消失，“我這學期都打算追他了。”
    陳東南把手放下，繼續說道：“你會送他花嗎？會為了他變魔術嗎？”
    司無邪覺得不會，他的確覺得沒用，無意義，傻。
    不過他感覺武以言可能會喜歡，李然也會。
    “我這麼說，並不是說理性就不能浪漫，隻不過方式不同。”陳東南繼續解釋，“感性的人，會在方方麵麵向對方表達愛意，而理性的人，更偏重於在實際行動上給予對方關心、幫助。而你，你太懶，很難有什麼實際行動。”陳東南頓了一下，看了一眼司無邪，給他一點理解的時間，才繼續說下去，“所以我的建議，不管你想到什麼，不要隻是想，至少要付出行動。”
    司無邪做思考狀。陳東南轉身要走，被司無邪拉住了，“等一下。你說的有道理。你今天要做什麼菜，可不可以教教我？菜錢我可以掏。”
    陳東南狠狠地鄙視了司無邪一眼，後悔自己勸他付諸行動。“你臉皮怎麼這麼厚。”
    不過是個家常菜，蓮藕燉排骨，陳東南也沒有翻什麼花樣，就普通的做法。司無邪認認真真地跟著他做每一步，但因為手生，速度明顯慢了，正好細細向陳東南請教。
    不怕陳東南不教，反正你不教，我就不走。
    他們現在在職工宿舍的公共廚房裏，身後李然正狠狠地盯著他。司無邪知道不是因為他正在插足他們的二人世界，而是因為司無邪給武以言做飯這件事讓李然很不爽。
    最近為了尋找靈感，耽美小說司無邪也看了不少，發現什麼炸了廚房、焦如黑炭都誇張了。不過也許是因為陳東南教得好，或者是因為自己動手能力強，能夠很好複製陳東南的教程。
    他嚐了嚐味道，覺得味道還可以，然後想到自己吃什麼都不覺得不好吃，又伸出筷子想嚐陳東南做的。
    陳東南一擋，“然哥還沒吃呢，我給然哥做的，怎麼也得然哥吃第一口。”說完他挑了一塊形狀完美的排骨，蘸滿湯汁，用筷子夾到李然嘴邊，還那個碗接著，防止湯汁滴下去。“然哥，你嚐嚐，味道怎麼樣？”
    “好吃。你吃第二塊。”李然這兩天也被司無邪煩蒙了，特意剜了司無邪一眼。
    “好的。”陳東南美滋滋地也吃了塊排骨。
    司無邪等陳東南一吃到嘴裏，自己也夾了一塊。
    嗯，確實好吃，明明自以為自己是照著陳東南複製粘貼做的，沒想到味道差不少，司無邪皺皺眉。
    不管怎麼樣，這是自己第一次親手給武以言做飯，司無邪還是雀躍得想讓武以言馬上嚐一嚐。
    陳東南把排骨湯盛出來。司無邪問：“教練，你這兒有大飯盒之類的嗎？我把湯帶走。”
    “沒有。”李然冷淡地回答。
    司無邪覺得自己傻，在超市買菜買肉的時候，怎麼沒順便買個飯盒之類的。
    司無邪跑到小超市，在一堆便攜飯盒裏，挑了一個大號保溫桶，三層的，最上麵一層還能裝個小菜什麼的。
    他又跑回職工宿舍，看到李然正叼著煙炒菜。旁邊陳東南靠在牆角，找了一個好角度正在欣賞他。看到司無邪，他問：“帥不帥？”
    “帥。”司無邪頭都沒抬，忙著裝排骨，又把陳東南多做出來的米飯裝了不少，轉身跑了。
    剛才陳東南站在李然旁邊看他做飯的情景，挺紮眼的。
    挺讓人羨慕的。
    他們的房子裝修完還不滿三個月，還得再晾晾，司無邪有點急著住進去了。
    然後他們就可以互相給對方做飯，互相看對方做飯。
    怕湯涼了影響口感，司無邪一路小跑跑到實驗樓。
    他現在能夠體會一點書中所描述的那種期待的心情。他此時簡直恨不能飛回去，想看著武以言吃著自己的愛心便當，看他即使覺得不那麼好吃也心滿意足地全部吃進去。
    武以言不在宿舍。
    又跑到樓上，發現武以言正在和師弟們吃盒飯。
    都快吃完了。
    武以言看到司無邪，立即笑成了花，“師弟，回來了，正好外賣送來不久，還沒涼，趕緊吃吧。”
    司無邪想起來做飯前武以言發信息問他中午忙不忙，能不能回去吃飯。
    司無邪回答什麼了？好像是：回去吃，但可能會很晚。
    沒毛病。
    可能會晚一點兒，你等我，我給你做飯吃。但後麵那句話沒說，為了保密，為了給武以言一個驚喜。
    他忘了，他最近為了跟蹤陳東南，經常讓武以言自己先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