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盲華山上遇平生 第五十二章擅作主張要受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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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叢中,薛驚鳴跪在黑袍人麵前,叩首道:
“屬下,拜見少主人!少主人,屬下終於等到您了。”
黑袍人言語嘶啞,完全分辨不出他的情緒和原本的聲音:
“這些年,辛苦薛少堂主於廣陵府周旋了。先起身吧!”
“謝謝少主人體恤,這是屬下應盡之責。”薛驚鳴站起身。
黑袍人說:“得知薛少堂主如今身份暴露,如今廣陵府也難以容身,鑒於薛堂主和薛少堂主多年蟄伏廣陵,勞苦功高,父親決定,讓薛少堂主重返魔界,繼承先父之堂主職位,即刻啟程。薛驚鳴薛堂主,恭喜你了。”
薛驚鳴神情恍惚,隨後連忙謝恩:“屬下謝主人,謝少主人!”然而,他卻有些猶豫了,他問:“屬下鬥膽,問少主人,可否寬限時日,屬下尋找兄長薛驚濤,再一同帶回魔界。”
黑袍人一陣沉默,讓薛驚鳴心驚膽戰。
“少主人?”
黑袍人道:“薛堂主似乎聽不清楚我剛才的那些話是吧?”
“少主人……”
黑袍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父親之令,是將你一人帶回去,如是而已!”
薛驚鳴一臉震驚,難以置信,他重新跪了下去:“少主人,我兄弟二人,雖然沒有功勞,但也是魔界之人,無論如何都絕無叛主之心,少主人請給屬下一點時間,讓屬下找回大哥。”
黑袍人冷笑:“叛主?薛堂主,你是真的以為,我是這樣好糊弄嗎?”
薛驚鳴一時語塞,如芒刺背。
“薛驚濤如何抑製魔性,如何隱去他身上的魔氣,如何能夠在堂堂大仙門世家中脫穎而出成為家主,你該不會以為背後的手段,我會不知道吧?”黑袍人言語中完全聽不出任何情緒波動,卻讓薛驚鳴大驚失色。黑袍人繼續說道:“身為魔界中人,為了抑製魔性而棄了魔道,改修仙道。薛堂主,仙魔雙修,令兄的本事真大啊!”
薛驚鳴手中佩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他的臉色已經發白了,第一次感到如此驚恐。
“薛堂主,很多事情,我不想挑明,先堂主畢竟也是為了父親立下汗馬功勞,念及此,我們不忍心將事情做絕。自古以來,仙魔自成一派,選擇修何種道,就要有一條路走到盡頭的覺悟,你兩頭沾點好處,是何居心?五年前血羅門一事,還有如今福家莊的莊主福泰身殞一事,若不是接連發生意外,何至於多年潛伏功虧一簣?這樣的人,我們還能留嗎?”
薛驚鳴深深跪伏在地,苦苦求道:“少主人,屬下大哥,他是為了屬下,為了薛家堡不被暴露才獨自一人承擔了所有魔性侵蝕,屬下願意……”
“薛堂主,你還不明白嗎?法不容情!”黑袍人簡短的四個字“法不容情”,斷絕了薛驚鳴的一切希望。他早該知道了,在薛驚濤殺了福泰之後,他早就應該知道主人,是不會容下他的。幾經掙紮之後,他朝著黑袍人磕了三個響頭,決絕道:
“少主人,屬下兄弟二人,壞了主人大計,自知死不足惜。屬下都要去找大哥,無論是否逃出廣陵,屬下死,也要和大哥死在一起。屬下不知好歹,辜負了主人和少主人的信任,死不足惜。隻求主人和少主人網開一麵,饒了小兒薛紹一命,他是薛家唯一的血脈了。”
“……”
黑袍人沉默地看著薛驚鳴,心中思量了片刻,幽幽道:“我隻能保證不下死令,剩下的,自求多福。”
薛驚鳴身體不停地顫抖著:“謝謝少主人不殺之恩,謝謝少主人。”當他起身時,黑袍人早已不見蹤影。他口中心中念著皆是大哥,隻希望秀錦已經將薛紹順利帶走,隨後起身,往寒穀趕去。
廣陵府西北部,寒穀。
寒穀,兩山之間,有澗溪流過,那裏是廣陵府與外城的邊界,跨過那山穀,越過那兩山,便出廣陵了。這處地方霍重華從未來過,雖名為寒穀,可是和“寒”字卻完全不搭配。因為霍重華趕到時,沿途查看了周邊羅濤的蹤跡才發現,山體的岩石,但凡觸之,便有一股暖流直通身體。這些岩石,竟和顧月歌送他的暖石完全一致。難道顧月歌撿到暖石的地方,便是寒穀?
霍重華不由得聯想到之前他的六哥和七哥竟見到這個暖石的反應。難道這裏,也是陣眼?霍重華一邊思考著內在的聯係,一方麵祭出桃木劍感應羅濤的實際蹤跡。
為何是實際蹤跡?因為當他到了此處,偌大的山穀內,周遭充斥的濃濃的魔氣,分不清具體隱藏的位置在哪裏。
混淆視聽!羅濤這一招,真夠絕的,不過也直接說明了,他必定還未逃出廣陵,他仍然還留在寒穀。
山穀下溪水淙淙作響,一切出奇的寧靜。霍重華知道,這不合理,原本山穀,在仲秋時節,必定有山猿啼叫,連綿不絕,隻是此時,卻聽不到任何聲響。山猿一般深居於山中,難道羅濤已經越過了兩山?不行,一定不能讓他逃了。
霍重華心想著,他盤坐而下,打坐之前,在自己周圍設下了防護罩,下一刻便元神出竅了。沒錯,他此時的境界,便是化神初期,他如今的修為,便是所有年輕一輩中為數不多的道行高深者。他短短二十年的修煉,還是沒有正式法器的基礎上進行的修煉,便能夠達到如此境界,無人能知這些年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過來的。
那次去逍遙居請罪,霍金城試探了他,那是他便已經有所懷疑,霍重華可能已經化神了,否則無法承受他八成的法力。而那次他在陵華小築那裏入定,其實便是元神出竅了,隻是當時才是初期,並不穩定。霍重蓮才不得不彈奏《傳召》喚回他的元神。那時,霍重蓮他既心疼又震撼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已經知道霍重華是化神期了。
隻是不知為何,化神期的修煉極度緩慢,他煉了三年堪堪達到化神中期,難道真是因為自己使用的法器是桃木劍?沒有真正的法器,真正的法力能以得到發揮和提升?如若當真如此,這次可以除去羅濤平定廣陵府戰亂,他已經想要自己今後的去處了。
霍重華元神出竅,遊離到兩山大範圍,他元神以迅雷之勢搜索著兩大山,連隱秘的樹叢,山洞都不放過。沿途搜索下來,他果然看見了周圍山猿屍骸遍地,所幸這裏沒有人煙,否則更多無辜的人都要遭此橫禍了。
驀地,他的搜索範圍擴散到廣陵邊界,羅濤若是要遁逃,必定會朝那個方向去,終於,在山崖一處石洞之中,找到了羅濤的痕跡。果然,元神出竅的效果,就是事半功倍,隻是如此強度的搜索行為,卻讓霍重華損耗了一些法力,當他元神回歸本體時,身子虛脫了不少。隻是他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無論是出於五年前他作亂廣陵害得霍重雲神識重傷,還是如今殺了福泰讓他五姐遭受自責愧疚。
無論出於何種原因,羅濤必須死!
霍重華火速趕往羅濤藏身的石洞時,羅濤將最後一隻山猿的血吸幹殆盡,他周邊都是山猿支離破碎的殘屍,雖然他吸食鮮血,周圍血跡斑斑,但是他身上淺藍色圓領金袍上蘭花繡紋,卻已然幹淨整潔,不染血跡汙垢。他是血羅門的人,身上居然穿著薛家堡的家族服飾,而且霍重華認得出這種繡紋,薛驚鳴身上穿的衣服,也是這樣的款式,隻是他的是深藍色,而現在羅濤身上穿的,是淺藍色。
果然,多年以來,霍重華心裏一個隱隱的猜測,終是在此時得到的徹底的證實。他一步一步靠近因為他的出現而麵露警惕的羅濤,緩緩道出:
“薛家堡,薛副堡主,薛驚濤!”
“你,你在胡說什麼?”薛驚濤一臉怖色。
霍重華冷笑道:“數十年前,薛家堡先堡主夫人誕下兩子,其中一人便是如今的薛堡主薛驚鳴,而另外一人,便是你吧?”
“一派胡言!”薛驚濤魔性大發,他手中結印,一道複雜的符紋隨即顯現,符紋在他催動法力之下,幻化出驚濤駭浪,朝著霍重華猛攻而去。
霍重華旋即禦劍抵擋,同時也喚起法力,形成一道強悍的劍氣,朝著薛驚濤所在方向劈了過去。兩個修為如此深厚之人的對戰,直接將這個原本就很脆弱的石洞,直接炸開。
一時間,山崖處轟地一聲,原本的石洞隨即被炸開,山石四濺,亂石崩飛,帶起一陣山搖地動。霍重華和薛驚濤兩道身影,皆一躍而出,這次激烈的對戰,幾乎沒有技巧,完全硬碰硬,勢要將對方一擊斃命!
薛驚濤被劍氣擊中,身子被甩出撞到了岩石上,身體因仙魔法力想排斥而抽搐痙攣。霍重華雖然在石洞炸裂之際喚起結界護身,但無奈薛驚濤法力深厚,所施展的驚濤駭浪生生將霍重華的護身結界衝破,這股衝擊力,生生將霍重華的身體甩個老遠。
眼看就要掉落山崖了,霍重華心中極度不甘,他不能放過他。他催動法力在虛空中比劃了一個晦澀難懂的陣紋,下一刻他的身體被定格住了,連同企圖逃跑的薛驚濤也被定住了。
終於,不得不再次用這一招了。然而,當霍重華用盡全力揮起桃木劍狠厲地往自己的胸口劃去時,一隻手出現在他眼前,握住了那刺下的劍刃。一時間,鮮血從掌心滲出,順著劍刃汩汩流淌出來。
當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手的主人的麵容時,他的身體旋即被擁入一個堅實的懷抱,他的另一隻手親昵地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言語間卻透露出淩厲的寒意:
“這次你又要用多久?一個月?兩個月?還是半年?九兒,你不知道擅作主張,是要受到懲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