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盲華山上遇平生 第三十八章三弦促動三入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9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春雨綿綿,寒意漸濃,南邊的春季,與暖和全然搭不上邊。饒是如此,也有善男信女虔誠拜佛禮佛,求得心中所願。
顧月歌和霍金城、霍重玨、霍重蓮,是在九華山以外幾裏地出來的,畢竟九華山為佛門重地,修仙之人的任何法術,都要謹慎而為,更何況是縮地千裏這些動靜較大的陣法。
在霍氏仙門逍遙居那裏,顧月歌最後道出了霍重華所去之處。
“九華山,神光嶺,月身寶殿!”
顧月歌知道,絕對是這裏。首先,去年那一次離開廣陵,霍重華無疑是去了姑蘇,畢竟他還有皇命在身,前來與風無極相會,處理姑蘇後續問題。其次,九華山和姑蘇接壤,之前二次入境前,霍重華明顯知道了九華山一事,並且一直都有聯係,這和兩年前霍重華解救姑蘇為難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最後,便是當時霍重華拒絕了顧月歌進入月身寶殿,一定是兩年前霍重華在此發現了什麼,才會在去年和今年都匆忙離開廣陵。
霍重華,你現在,還好嗎?
這一次,是顧月歌第一次看到霍氏仙門的大家主霍金城施展仙術。這般大人物,修為境界自然是高深莫測。霍金城以血為媒,祭出了一把仙劍。這把劍,劍柄之上,熔鑄了五行圖紋。五行圖紋,顧名思義,便是金木水火土,相生亦相克。仙劍在霍金城催動法力之下,產生了一股強有力的威壓。
修仙之人行事,莫非到了萬不得已,一般不會去驚動凡人,霍金城便是這樣帶著顧月歌一行人,施展了隱身術,避開了所有香客和僧人,往月身寶殿處走去。隻是當他們走到神光嶺,還未接近月身寶殿,便見到了一個手撐著紫竹傘一手攆著一串佛珠的老和尚出現在他麵前。
顧月歌看到這個老和尚出現時,霍金城竟然沒有像之前避開其他人一樣也避開這個老和尚,而是停下了腳步,收斂了法力。不一會兒,幾個人又重新呈現在人前。
“父親,這……”霍重玨對自己父親這樣做有些疑惑了。
隻見霍金城收起仙劍,斂斂衣襟,雙手合十,朝著老和尚施禮:“某,見過大師。”
老和尚也回了禮,“阿彌陀佛,霍仙主大駕,弊寺孤陋,有失遠迎了。”
顧月歌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市井流浪慣了,就不喜歡這些大人物的所謂客套。
而霍重玨和霍重陵皆向這個老和尚行了一禮,因為父親如此行為,眼前人必然不同凡響。
霍金城禮貌回應:“大師海涵了,某初到貴寺,隻為尋人,但凡尋到,即刻離去,不會擾了佛門清淨。”
老和尚明知故問:“不知霍仙主所尋何人?”
霍金城如實告知:“某之九子,霍重華。”
老和尚手中佛珠緩緩轉著,臉上密密麻麻的皺紋展現了他滄桑的年歲,可他不動聲色,顧左右而言他:“霍重華,霍九少,確實對弊寺有著大恩。”
霍金城直奔主題:“那煩請大師,告知某,如今九兒的下落,他可還安然無恙?”
老和尚平靜言之:“霍仙主可曾想,或許,霍九少現在,不想被打擾呢?”
霍重蓮擔憂道:“大師,九弟他,是不是出事了?”
“蓮兒……”霍金城示意霍重蓮,不得失了分寸。
顧月歌實在聽不下去了。他不是什麼人物,也無須顧及禮數。“我說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人家家人關心九兒安慰,哪有避而不見之理,也無須大師帶路了,我親自去尋。”言畢,顧月歌兀自走向了月身寶殿。
然而,當他來到月身寶殿前時,一道無形的屏障,卻將他擋在了外麵,此時的香客們雖然寥寥無幾,但是他們卻能夠進出自如,果然,這道屏障,是為了阻擋修道之人的,裏麵的動靜,隻有凡人不能感應到。
“豈有此理。”顧月歌咬牙切齒。
“父親,這可如何是好?”霍重蓮心急如焚。
“等!”霍金城知道,不可硬闖,唯有等待。他雖然也很想看到霍重華,仙佛有別,他不能壞了規矩。
春雨綿綿,密密麻麻地下著,讓空氣變得更加沉悶。顧月歌遠遠望著這月身寶殿,心裏麵似乎下了一個決定。雖然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是他知道,此時的霍重華必然很難熬,他,需要他!
“大師,我不進去了,我就在這裏,彈琴!”
顧月歌言畢,祭出九難,琴弦撥弄,琴聲縷縷,飄然而出。自始至終,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月身寶殿內,一個勢在必得的信念。
漸漸地,漸漸地,隨著他彈奏達到了一個高度,他清楚地看見,一抹神識,從裏麵閃現而出,如同找到了依靠,找到了宿主一樣,向他所在的方向,皈依而來。而他的神識,也在此刻,脫離了身體,一起融入了九難。
三弦觸動,再次入境。
當顧月歌再次睜開眼眸恢複意識時,映入眼簾的,是狹長而綿延的山路,這條山路。無論過來多少年,他都能認得出,這裏,是九華山神光嶺。他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一步一步走向了月身寶殿。雖然建築外觀無差別,但是顧月歌心知肚明,此時的月身寶殿,是數百年前的月身寶殿。終於沒有了任何障礙和阻攔,顧月歌輕而易舉便走了進去。
月身寶殿,殿宇宏觀,頂覆鐵瓦,四周回廊石柱環衛,重簷鬥拱,畫棟雕梁。殿內七級木質寶塔,高約十七米,每層有佛龕八座,供奉金地藏金色坐像。其中最大的金地藏佛像金身,位於正中央,占據了正主尊位。而這尊佛像底下,一個小小身影,蜷縮在角落處,遠遠望去,孱弱而無助。
“九兒!”是他,顧月歌認得,這副身軀,即便換了如何樣貌,顧月歌都認得。當他來到霍重華身邊時,他不敢輕易冒犯,隻是輕輕地碰了他的後背,一股寒意猛地襲來。他的身子,僵硬而冰冷,毫無生機。眼看他的身子就要傾倒下來,顧月歌下意識將他摟進懷中,不顧寒意,深深摟著。
顧月歌記得之前服刑時,一直腹誹霍重華就像一塊石頭一樣又冷又硬,如今他的身體,當真如石頭一樣,僵硬冰冷,直至此刻他方才了悟,他心疼啊!
“九兒,九兒,九兒……”他一遍一遍呼喚著霍重華,將他的身體抱得跟嚴實,企圖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霍重華,然後還是無濟於事。隨著他的呼喚,周遭的空間開始變得扭曲模糊,同樣的劇情,再次上演了。
那日,東華將軍所率領的東朝大軍與南蠻一戰,首戰告捷。南蠻被迫遞呈了求和書。然,南蠻一族野心勃勃,定然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東華將軍知己知彼深謀遠慮,必然也看出來南蠻賊子之心不死,必還有一戰。在南蠻還未撕毀協議時,東華將軍明麵上將軍隊調離戰地,卻暗中部署部分精兵,未雨綢繆,以防不測。
南邊的春季,陰冷潮濕,又多山丘陵地帶,潮濕天氣下,更容易引發舊疾。但凡行軍打戰,無不身負傷痕。兩岸猿聲,響徹雲霄,軍營重地,卻嚴防死守。無人能知,下一次的大戰,會在何時,便一觸即發。
營帳內,燭火搖曳明明滅滅,一個身影蜷縮在碳火盆邊,靠著微弱的溫度取暖,企圖趕走源源不斷的寒冷。這時,一抹墨色身影端著熬好的藥進來,他來到了那人麵前,道:
“將軍,藥熬好了。”
那個蜷縮的男人,便是東華,而端藥之人,就是月牙子。
東華道:“月,這些日子,有勞你了。”
月牙子將湯藥喂於東華:“將軍與我,何須言此?”
東華看了看他,末了,笑了笑。這一笑,如沐春風。他喂他喝藥,而他喝著他喂的藥。如此艱苦的軍營生活,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在此刻卻因為這兩個人,而顯得格外溫馨,彌足珍貴。
月牙子道:“將軍,行囊已經收拾完畢,等下我們就啟程。”
東華眉目微擰:“去哪裏?”
月牙子回道:“南蠻一族,一時半會兒起不了戰事,而將軍的病情,卻耽擱不能。”
東華按住了月牙子的手背,“身為主帥,我哪能擅離職守?”
“可你的身體……”
東華耐心解釋:“行軍打戰,病痛受傷,在所難免,何須如此大費周章?”
“將軍,事到如今,你還要再瞞著月嗎?”
東華微微一怔,終是沒有回複月牙子。
“那日的箭矢,是有毒的。將軍幫月,吸出了毒,加上常年打戰留下來的傷痕,月與將軍,夜裏纏綿,怎會不知將軍如今的身子狀況?”
東華怔怔地望著月牙子,沒想到,心細如他,卻如何都瞞不住他。
“自從效命朝廷,我的生命早就交付於戰場,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早就習以為常。隻是我卻不知,如果可以,我真的很希望,為了你,多留在人間哪怕是須臾時日。”
月牙子靠在東華肩膀上,堅定道:“將軍,可以的,月堅信!”
東華摟住了月牙子,“月,如果可以,在我死後,離開我,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可好?”
“不好!”月牙子往後退了退,望著東華,“月有辦法,一定可以救將軍。將軍可知,之前守護的九華山?”
東華隱隱不安:“月,你想做什麼?”
“九華山,神光嶺,月身寶殿,金地藏菩薩,相傳新羅國王近宗金喬覺卓錫九華,居於南台,唐貞元十年九十九歲圓寂,兜羅手軟,金鎖骨鳴,顏麵如生,佛徒信為菩薩化身,遂建塔紀念。九華山如今為佛門重地,若無佛跡,絕不可能香火鼎盛。而且,將軍可能還不知道,月的九難,絕非凡物。之前在九華山一戰,不知為何,九難與那神光嶺,產生了共鳴。”
東華緊緊抓住月牙子的肩膀,“月,這些事情,就當做沒有發生,此事也休要再提,好嗎?”
月牙子望著東華,反問道:“所以將軍是知情的,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