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盲華山上遇平生 第十三章霍九質問顧月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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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難”幻境內,盲華山頂上,顧月歌,廣陵市井瘋乞丐,趴在霍氏九少霍重華的腳邊,仰望著霍重華的麵容漸漸攀爬上一抹惴惴不安。頭發一如既往的糟亂,麵容一如既往的汙濁,衣著一如既往的破爛,隻是此生他的右臉部的一處傷口隱隱滲著血珠,那是之前跌倒傷到的。
霍重華負手而立,隻是微微垂眸,俯視著腳邊的顧月歌,清泠的目光,漸漸冰冷。顧月歌不禁一陣寒顫,他翻了個身,連連後退,身子在地上毫無章法地蹭過,他想要跑,可是霍重華的與生俱來的威壓,讓他沒法站起來。
“你的身份、來曆,還有。。。。。。”霍重華不拐彎抹角,直接進入主題:“來廣陵的目的。如果,你不想受到酷刑的話。。。。。。”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好漢饒命,不要打我!”顧月歌一下子跳了起來,倉惶逃跑。
霍重華冷冷地望著顧月歌逃跑的身影,也不急於追捕,隻是雙手結印,往中間一合攏,一道白色光幕旋即出現在霍重華上方。當顧月歌來到一處山崖上時,光幕落下,將他生生罩住。顧月歌猛地停住身子,光幕將他鎖住了,他動彈不得。
在顧月歌神色驚恐下,霍重華身形再度一閃,來到顧月歌的麵前。不過,他的注意力卻被山崖旁的一塊岩石吸引了,不,應該是說,山崖上的那些字!
怎麼又到了這裏?霍重華心裏麵真不是滋味。不過現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霍重華沒有一直糾結這個問題了。他抬起眼眸。。。。。。等等,抬起?眼眸?
之前霍重華站立而顧月歌是趴著的,兩個人並沒有並肩而立,如今麵對麵相視而望時他才發現,這個身形佝僂的男子,站起來時竟然比他還要高,而他,高了有半個頭,這讓霍重華心裏麵更不是滋味了。不過現下有更重要的事情,霍重華也沒有一直糾結這個問題了。他凝視著顧月歌這副焦慮不安的麵容,道:“逃跑?這是心虛了嗎?還是不打自招了?”
顧月歌一臉苦相:“好哥哥,不要打我,求求你了,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怕疼!”
霍重華道:“從實招來!”
顧月歌棄械投降了:“好好好,我承認我打家劫舍了,我偷雞摸狗了,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我弟兄們得以苟且偷生而行偷盜之事。”
霍重華麵無表情,雲淡風輕道:“還有呢?”
“還,還有。。。。。。”顧月歌支支吾吾:“還有,我不該擾民破壞市井秩序,讓一些小家族惶惶不可終日。”
霍重華眉頭微蹙:“還有呢?”
“還,還有。。。。。。”顧月歌的語氣愈發艱難了,“還有,我不該驚動你們這些大家族,大世家!”讓你現在對我窮追不舍。當然最後這一句,顧月歌自是不敢說出來了。
“就這些?”霍重華的話語愈發冰冷了。
顧月歌終於頹然無助嚷嚷道:“好了,官銀是我一個人劫,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見官府進牢房被判刑,都衝我來,放過我的弟兄們!”
霍重華目光一凜,顧月歌不覺毛骨悚然。他感受得到麵前這位素來風雨不動安如山的霍九少,內心掀起了一股細微的波動,這顯然不是好兆頭。
“你還是不肯實話實說是吧?”霍重華言畢,緩緩抬起左手。
顧月歌不禁哀求道:“哎,我說九哥哥,你不能濫用私刑啊,九哥哥,我的好哥哥,不要打我好不好,我怕疼。”
九哥哥,還我的好哥哥?這樣的話語,莫名讓霍重華感到不悅。霍某什麼時候是你的了?
“輕浮,妄言!”霍重華左手一如既往朝著顧月歌揮過去,光幕散去,一陣無形的掌風直接擊中了顧月歌的胸口,顧月歌被震得後退幾步倒在地上。雖然這一掌並不致命,但足以讓顧月歌吃些苦頭了。
“咳咳咳。。。”好痛,真的是好痛!顧月歌躺倒在地上,雙手捂住胸口,身子不住地顫抖著。
霍重華一步步靠近顧月歌,問道:“你為何是兩年前來到廣陵?”
“哈?咳咳咳,什麼啊?”顧月歌捂住胸口,好生狼狽。
“你為何是兩年前來到廣陵?”霍重華再次重複一遍。他自詡是個沉穩之人,然此時他的耐心卻被眼前這個混賬消磨殆盡。兩年前,這個時間段,發生了一些事情,令他至今都無法釋懷。為此,他發誓必要揪出罪魁禍首。
顧月歌嚎啕大哭起來:“我,我怎麼知道是兩年前?五年前我家鄉發生蝗災,糧食沒有收成,餓殍遍野,又恰逢旱災,天不降甘霖,官府又貪汙受賄,朝廷發放下來的糧餉,層層克扣,到了我們平民百姓手裏,連一個子兒都沒有,我們不逃難,難道還等死不成?我從來沒有離開家鄉,第一次背井離鄉逃難,隻能隨大流了。可這一路上,同行者死的死,散的散,走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我和其他人走散了,怎麼來到廣陵我也不清楚。你問我為什麼是兩年前來到這裏,我怎麼知道?我怎麼知道?”
“是,像你們這樣子的大世家子弟,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哪裏能夠體會民間疾苦?”
顧月歌一口氣說了一大堆的話,一口氣提不上來,加上胸口仍然隱隱作痛,一通苦水吐完了,又不斷咳嗽了。
是,或許確實如他所言,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太多不平等和不公平,有些人天生可以居高臨下俯瞰芸芸眾生,而有些人注定匍匐底層受盡萬般摧折。
霍重華靜默不語,雖然顧月歌瘋瘋癲癲,但他的控訴,不無道理。而他口中所提及的蝗災和旱災,卻。。。。。。
“你家鄉,是何地?”霍重華問道。
顧月歌神色微微一滯,眼底閃過一道複雜的光芒。雖然難以言喻,霍重華卻真實感受到一種失落的情緒。為什麼會如此感同身受?末了,顧月歌言道:“。。。。。。姑蘇。”
姑蘇!!!
果然是姑蘇!!!
或許別人不清楚這件事情,但對霍重華來說,卻再了解不過了。那件事情,無論經過多久,霍重華依然不可能忘記。他踱步緩緩走向顧月歌,在顧月歌身邊俯下身子,這突然的靠近,再度令顧月歌心生懼怕,不禁嚷嚷道:
“不要,你不要過來!”
他怕了,真的是怕極了。身為在市井苟且偷生的乞丐,身份本就卑微低下,而霍重華是霍氏仙門的九少爺,此等鮮明的對比,在方才到現在兩人交涉的過程中,他終於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九哥哥,你放過我好不好,我發誓從今往後我一定改邪歸正重新做人,一定會時刻銘記哥哥的大恩大德,我。。。。。。”顧月歌原本還想要繼續說下去,可是霍重華漫不經心的一個眼神,卻充滿了警告,讓他言語僵住了。他是嫌自己太吵了,話太多了!
霍重華的目光並沒有在顧月歌的臉上停留太久,接下來便是落在顧月歌的胸口處。他伸出左手掌,輕輕覆在了顧月歌的胸口處,道:“方才不是還大義凜然獨自承擔責任嗎?如何現下又苦苦哀求了?”
“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九哥哥,你不要再打我了。。。。。。”顧月歌大驚失色,身子不覺往後縮了縮。
霍重華的目光又重新回到顧月歌的臉上,莫名覺得無語又好笑了。他這是有被虐妄想症嗎?怎麼老覺得他會打他?
“神識的受傷同樣也會對肉體產生連帶影響。”霍重華耐心解釋道。
顧月歌終於放心了,當下一股暖流從霍重華的掌心輸出並注入他的胸口。隨著暖流的注入,顧月歌胸口處的疼痛也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與倫比的舒暢。
“九哥哥,你人真好~~”顧月歌一雙墨色的眼眸,癡癡地盯著霍重華,樂滋滋道:“人好看,心也好!”
霍重華抬起清冷的眼眸,不予理會顧月歌說的話,道:“琴台宴上,你為何要動九難的心思?”
“我。。。。。。我”顧月歌聽到這個問題,汙濁的臉上湧現出一抹茫然神色。是,他承認自己是動了九難的心思,可當他嚐試神識入境時,卻並不是他主動進入九難,而是九難將他,強行入境。
“我不知道。。。。。。”顧月歌仍然直視前方,隻不過他的視線卻投向了霍重華身後的那一塊岩石上,喃喃道:“我的神識,在接觸了九難之後,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強行拉了進來。”
當聽到同樣境遇的回答時,霍重華清冷的眼眸頓時一凜卻又不動聲色地淡卻了。他回過頭,將目光落在了那個他極不願意去觸及的岩石。
此時,顧月歌緩緩站起身,他的心裏麵仿佛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召喚著他,似乎從強行入境時,便一直存在著。他一步一步,走向岩石,然而他每走一步,卻都不順暢,反而倍感艱難。終於,當他來到岩石邊時,抬起雙手,輕輕覆上,兀自說道:
“我的神識不受控製,被帶到了這裏,然後,我看到了一個人,但是我卻不能看清他的臉,他,他。。。。。。”說到這裏,顧月歌汙穢的臉上湧上了意思懼色,雙手攤開,食指重重地按在了那些字痕上。
“我,我覺得我。。。。。。好害怕!”因為內心的恐慌和茫然,顧月歌的雙手不覺加大了力度,右手食指猛地一劃字痕殘岩,點點血珠悄然滲出。為何會有這樣子的遭際?即便是曾經經曆了無數次的傷痛磨難,他都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無助。
顧月歌墨色眼眸赫然一凝,幡然醒悟,豁然頓開。
九難於他,千絲萬縷,盤根錯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