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願望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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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綢緞的黑色夜行衣,暗紋騰的是朱雀,腰間有些殘破的箭,鏽跡斑斑。挑開遮擋床榻的帷幔,眼中流露些許不舍。“九兒,讓我帶你回去吧……”撐起上身,媚眼若絲,單指勾勒著衣襟的外沿,進一步是溫熱的軀體,退一步是平淡的接觸,遊走在曖昧的邊緣。
“負屭,回去你該去的地方,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免得汙濁了你高貴的身子。”指尖一點,推開了負屭。身體裹在被單中,露出纖細的足裸,踩在柔軟的地毯上,伸手推開了紗簾後的窗子,清新的空氣帶動了身後無所束縛的發絲。
“九兒,你就聽聽勸,再這麼下去……”
“負屭,知道為什麼我最喜歡你麼,因為你好文,性子也疏懶,又無城府,你不適合做說客,語言沒有說服力,更加沒有‘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功力。”頭靠在窗欞上,舞動的紗去了又來,時而糾纏視線,時而退卻遠方。
負屭長長歎了口氣,衣衫一抖,頓時化作竹色長袍,腰間翠玉的帶鉤顯出修長身形。“等一下,架子上有兩本破書,喜歡便拿去。”平淡的口氣後,是他人一段痛苦的生死別離,當世稱頌的無雙國士,素來清雅高潔,品德世人稱頌。卻為了一青樓小倌,失了一世清明,成了人人唾罵的偽君子。
破落得街頭行乞,仍癡心妄為小倌贖身,送上視若珍寶的孤本古籍,換來的,不過是小倌一夜春宵。次日清晨便被仍到街頭,素來的高潔之士,怎麼受得了這種羞恥,就這麼葬身街頭,屍骨無人收……
屍骨未寒,他傾心相待的人,已投降別人的懷抱,歌舞升平,歡聲笑語,哪裏會記得他的存在。
“九兒,你這麼做,會遭天譴的。”拂去書上灰塵,怎忍心見世之名士,落得如此下場。“要不要隨你,兩本破書,燒火還嫌它不禁燒,引火又不著,要它何用?”丹鳳眼微微一挑,伸手扯過兩本古籍,一把丟入火盆,火舌卷著泛黃的書頁,化為灰燼,飄揚散去。
“天譴麼?真是個不錯的事兒。”放開包裹身子的絲綢床單,身體暴露在陽光中,閉上雙眼享受片刻的溫暖,冷風襲來,寒冷溫暖並存的感覺,沉醉許久。幾聲不輕不重的叩門聲後,龍九抓起散落的袍子,草草批在身上。
“進來。”慵懶的靠在椅子上,將香爐裏滅了的香又燃上,輕嫋的煙撲麵而來,慢慢的吸入香氣。“九公子,這是這半個月的賬簿,小的給您送來了。”將賬本放在龍九兒麵前的桌子上,躬身退下。
“洪管賬,這賬目都清楚了?”眼光並未有絲毫偏移,仿若信口隨意一問,並無其他深意。“九公子,小的已整理好了,您若不信,仔細查看就是了。”身子壓的更低,龍九兒嘴角輕輕一動,站起身來,繞著洪管賬走了兩圈。
“洪管賬,我龍九兒,不是小氣的人,該用的銀子一兩都不會少,卻也絕非冤大頭,任人宰割。千八百兩銀子,不是小數目,也不是什麼大數目,你若確有難處,問我借了,我龍九兒也未必會拒絕。”目光突然淩厲,話鋒一轉,一把揪住洪管賬的衣襟。
“你今日敢偷一千兩,明日就敢把我給賣了,張小。”門外一名猥瑣的漢子,提著一個瘦弱的少年推門而入。“九公子,這是您請的人。”用‘請’字是進門前,九公子的貼身小廝告訴他的,他們這種粗人,見九公子前,都是要由人教規矩的,不過那個小廝,長得真是美的很,惹得他心直癢癢。
低著頭,等待九公子的吩咐,小廝告訴他的第一條,便是不可貪戀的看九公子的容貌,否則活刮了他,都不是什麼難事。“出去。”張小聽了吩咐連忙退出,門外小廝將二十兩銀子給了了他。
張小留了半天口水,還是不敢冒險,用上幾兩銀子,找個美美的女人,可比這麼來的好太多了。
屋內,龍九兒將賬本一把甩到洪管賬身上,示意他離開,獨子被押到這來,他怎麼肯離去。“九公子,你要打要罰,小的都沒有一句怨言,請您饒了小的兒子,小人就這麼一個兒子……”想到兒子要躺在其他男人身下,他……
“洪管賬,我龍九兒,是做開妓院的,做得也是人肉買賣,這錢絕不幹淨,你早就知道,我也不隱瞞,不想隱瞞,做婊子,就別想立貞潔牌坊。我的錢怎麼來的,就該這麼還。洪管賬,你還管你的帳,隻要你還有兒子、女兒……”話到此,他不會再多說半句,點到為止,比廢話連篇更有效果。
鼻涕眼淚是少不了,少年雖然隻有十三四歲,對這種地方,也不是全然無知,瘦弱的身子如同秋風中飄落的枯葉。龍九兒根本無心糾纏,一腳踢開了糾纏的洪管賬,洪管賬無計可施,竟舉刀相向。
龍九兒輕輕的笑了,若是如此,洪管賬能帶著兒子離開,他早就千刀萬剮,死無全屍了,哪裏還留得到今時今日。“九公子,您放過我兒子,錢我一定還……一定還,求您了……求……”
“洪管賬,一千兩,你若是你能還得上,我又何苦做惡人,你本是有名的賬房,多少商家求著你去管賬。可惜,你兒子自幼身子骨就差,你便在東家的帳上做手腳,我用你的時候警告過你,工錢給得多,你就要老老實實的給我管賬。”龍九兒用的時候,一是看上他管賬的能力,二來也有別的用意。
洪管賬赤紅了雙眼,瘋狂的刺來,龍九兒身子一閃,匕首正刺入左肩,肩膀吃痛,鮮紅的血色頓時渲染了袍子,綻放出詭異的花朵。右手立刻扼住洪管賬握匕首的手腕,中指用力一壓,匕首霎時掉落,洪管賬仍不死心,欲以命相拚。
門外衝進的打手,三兩下便將洪管賬擒下,領了吩咐,扭送洪管賬去了官府。龍九兒命人清理了屋子,肩上的傷卻未叫大夫來處理,任由鮮血不住的流淌出來。“你從今以後便是折柳,你爹爹的死活,掌握在你自己手中,他若是有一日葬身牢房,也是你的錯。”
仍處於極度恐慌中的折柳,已被老鴇帶出門去,這個年歲的孩子並不好調教了,加上身子骨弱,就更難調教。不過,老鴇的手段,就算你是立了貞節牌坊的烈性女子,也乖乖分開褪承歡,何況一個小娃娃,吃些苦,是免不了了。
“你故意讓他刺中你,便有了借口將他送入大牢,老房內,要死要活,哪裏還有天理可講?”裴清眼見似曾相識的一目,恨由心生,他爹爹,也是如此被人設計的嗎?這天下的陰謀詭計,大體也都如此,不堪入目。
“裴清,你還這麼幼稚,別忘了,無雙國士,就毀在你手上。”那個引誘了無雙國士的小倌,便是裴清,龍九兒的好心提醒,裴清百口莫辯。他確實這麼做了,無雙國士待他很好,真的很好,他仍將他推入地獄。
“亂石崗是個不吉利的地方,多沐浴幾次,讓林嬤嬤給你送些香料去,去去你那身晦氣。”龍九兒退了衣衫,撕了布去壓住傷口止血,卻不得要領,血很快染紅了布條。起身去找金瘡藥,卻因血液的流失,有些踉蹌,又打翻了燈盞。
裴清伸手抱起踉蹌的龍九兒,放在床上,取了金瘡藥,到了些在傷口上,又手法熟練的包紮。包紮一完,立刻起身,他腦子很亂,看到龍九兒踉蹌、脆弱,他竟會關心,他怎麼了,怎麼會理會這麼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混蛋。
“你讓人給我送些洗澡水來。”龍九兒的聲音還是有些虛,這次傷得不清,洪管賬是拚了全力刺他,看樣子,他得吃些補血的,把血補回來。“做什麼。”裴清扭過頭,擰了眉頭,要洗澡水,他莫不是瘋了,剛受了傷怎麼能碰水。
“洗澡水,難道用來喝,傻孩子。”龍九兒閉上雙眼,長長的睫毛沾染了金黃的光暈。三個字,竟讓裴清顫抖,這個稱呼多久沒人叫了,隻有他娘才會這麼心疼的叫他‘傻孩子’,龍九兒這種人,怎麼會跟他溫婉的娘相似。
裴清覺得一定是他頭腦不清楚了,冷生冷氣的告訴龍九兒,受了傷就不要碰水,隔間的浴桶裏還有水,說明他剛洗沒多久,又沒如何,又洗做什麼。“讓你去你就去,我要是就這麼感染了傷口,死掉了,你心疼?”龍九兒調笑,並未去看裴清,他太虛弱了,需要休息。
“死了最好。”說了狠話,讓小廝去準備洗澡水,心想著,死了最好,不死也讓他多受些罪,也是好的。他這麼雞婆做什麼,龍九兒這種人,就該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