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是鼓噪的蠶鳴，眼前仍是不變的黑暗，不論春夏秋冬，這雙眼曾看過光怪琉璃的嘴臉、爾虞我詐的血腥，卻看不到現在與未來。不知來此已有多少日升日落，亦不知局所是個什麼樣子，憑感覺他知道這裏不大，不論大小他並不在意，生命早成為幹枯的泉眼，再沒了渴望與生機。雨水卷著泥土的芬芳竄入鼻息時，他才察覺到屋前該是有片樹林的，他嗅到了樹木的清香。
    輕緩的腳步生，不是常來又不發一言離開的人，心中仍未有起伏，沒有期盼又何來波瀾？“你是何人？”傲慢的氣勢他並不理會，比他還傲氣的人他也唾棄過，何況這透著幾分稚嫩的聲音。起身摸到門不輕不重的關緊，他死水的生活該死得徹底，無需有任何生命的出現，眼下這個人不過是打江南小鎮走過的過客。
    上官非意外來到這仿林中小屋的地方，卻吃了如此大的閉門羹，自小天之驕子隻說上句的人，哪受得了這氣？用力踹開屋門，那無禮的瞎子居然伏在桌邊睡去了，淡紫色的袍子早已褪去原本的光彩，卻依稀可辨認出是上好的料子。衣袍的陳舊若即將逝去的青春，眼角那細細的絲紋，露出歲月的痕跡。明明不再少年稚嫩，卻仍是柔柔弱弱的，身體形態也比平常男子多出幾分婀娜幽雅。
    若說仍可不費力氣吸引他人目光的，要說身後那若水般流淌的發絲了，長及腳裸，看得出主人並不怎麼護理，仍是透著嬌媚的色彩。分明是個過氣的男寵，老得都咬不動了，還假裝架子敢勾引他。如此想來，上官非有幾分得意，這男寵雖是老得可以了，卻也姿色頗高，看得出當年也是個呼風喚雨的。更何況堂兄瑞王爺將他藏於此處，定有些故事。
    手掌間若清涼泉水滑過的發絲，帶著那絲清涼悄悄滲入心扉……
    燈火闌珊處，他回眸輕輕一笑，人群中提著燈的人便奪去了所有心思，那人嘴角輕揚，滿目柔情。牽著手隨人群飄蕩，這小小的幸福似無人可分享，偷偷的在他心裏根深蒂固。家門前朱紅的箱子，堆起的珠寶玉石閃耀著詭異的光彩，懼怕的躲在男子身後，他信賴他相信隻要有他，沒有什麼風浪能卷走他。
    他錯得離譜，多年後才知，那時的夢幻不過自己獨自構築，甚至一廂情願的以為他曾擁有一生眷戀的人。
    “王爺看上你家公子，是福氣，給王爺當伴讀，可是一步登天。”內侍尖銳的桑應，增加了他的驚恐，拚命的搖頭，他知道所謂的伴讀不過是男寵的別稱，官場中人為了巴結權貴，常已書童仆從的名義送上美豔的男寵。他不要那樣的富貴，他隻要此刻緊緊握住他手的人。
    父親黯然的背影，母親嚎啕的哭聲，讓他知道他這種平民百姓根本無法決絕王爺的‘賞賜’，即便是奪去了他的生命，他也該磕頭拜謝的。
    “聞達哥，我真的沒有選擇嗎？”平靜的問那擋在他前麵的人，他知道聞達初入仕途，該能給他最準確的回答。“碧兒，我……”沙啞的聲音已然告訴他，他沒得選擇，高高興興的進王府對自己對家人，都是最好的。
    叩別了父母，鬆開握著他冰冷的手，邁出門檻。回頭一望仿若隔世。“聞達哥，你可會記得我？”強忍住眼眶中的淚水，模糊的視線中，對麵的人竟然如此遙遠。“此誓不相忘。”輕輕的搖頭，怕搖落眼中的淚水，蠕動唇發不出聲音，他相信聞達哥會知道的，他希望聞達哥忘了他，忘了他以後幸福的生活，替他幸福。
    隻因他再無了幸福的權利。
    朱門仍是緊閉的，他是從後門被人抬入府中的，原來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不堪，淚水決堤，隻因沒人會看到，即便看到了也會裝作沒看到吧。
    富麗堂皇的王府，並未引起他的興趣，這奢侈的鳥籠即便不用看，也將囚禁他一生。
    別致的院落，幾個陰柔的少年偷偷的看他，指指點點，似乎擔心被奪去了寵愛，他們杞人憂天了，他不屑這寵愛，怎會奪去？“碧少爺，這是王爺特意為您置辦的衣衫，請您換下身上的衣服，日後在這王府，這樣寒酸的東西是不能再穿了。這幾個奴才是服侍公子沐浴的，若有吩咐再喚奴才便是。”那一聲碧少爺格外刺耳，少爺？他哪裏是什麼少爺，不過是個連奴才都不如，供主子發泄的男寵罷了，低賤的不能再低賤了。此刻的恭敬不過因他是主子的玩物，尚帶著主子的光澤，若有一天主子不要他了，他便是奴才們奚落的對象。
    此時他還需在意什麼，任由他人脫了衣衫，浸入飄散著花瓣的浴桶中，不哭不笑似提線木偶，乖乖的聽話。全身上下被塗抹了柔媚香氣的乳膏，發絲也被小心的吸去水分，柔順的垂在身後，淡薄的紗穿在身上，無助的將身體暴露，正如他無力反抗這不公的待遇。
    耳畔出來奴才的問安，他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王爺來了，門被推開了，燭火中紫色錦袍的男子慢慢走來。他不想抬頭，也無意去看男人的樣子，這對他來說並不重要。“沒人告訴你規矩嗎？”
    （本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