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 第三十二章 外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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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胤禛馬上明白過來,盼竹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自她離家前一直都極嗬護她,待她和她母親都是極好的,而且她的這個弟弟當官經年,一向正直、清廉,並是個為民辦實事的好官,盼竹當司帳時看到他的功績也很欣慰,有時康熙偶爾會允許她和其弟通家書,所以姐弟倆的感情極好。
所以當胤禛繼位後,便讓盼竹的弟弟補了鹽運使這一空缺,更讓他兼為宮廷采辦貴重物品,這官職雖然隻是個從三品的京外官,可是握有實權,是一個非常容易撈油水的職位,再加上為皇宮采辦更是好差事,所以盼竹在其弟上任之初,便修書一封附在胤禛的手諭上送達其弟。
胤禛記得盼竹的家書內容:親弟為官多年清明如鏡、務實謹慎,方獲皇上賞識,望弟謹記,切不可因自身功績、本宮恩寵而恃寵生驕、妄自尊大,做出違法亂紀的事來,否則本宮將是第一個要治您罪的人,絕不姑息。
曆代皇朝都有外戚任重要職位,因為這些人相對來說還是較其他人忠心,而且曆代皇帝的妃嬪都會吹吹耳邊風,讓自己的娘家人當上一官半職。當然,當外戚犯罪時妃子又會吹吹耳邊風為其求情,很多皇帝的做法是,隻要這個外戚犯下的不是什麼滔天大罪,一般也會從輕處理,但如果恰逢那代皇帝是個好女色的昏君,那麼外戚握權就會變得危險。
所以盼竹引以為誡,一入宮就向他表明,如無必要就不要讓她的娘家人握有實權之職,或任重責之首,她說曆代皇朝有不少是毀在外戚手上,她既不想成為這樣的罪人,也不想看著自己的親人因為犯罪受死,所以希望能防患於未然。
當時他馬上表示,祖宗立下規矩,皇子自上學後與生母見麵時間均有定製,為的就是防止母子感情太親,這樣就可避免皇權落在外戚手上,然後向她承諾,他會任人唯賢,所以當他起用她弟弟時,她也沒有阻止,隻是修了一封告誡的家書。
想不到隻是過了一年多的時間,在三月底,就是剛傳來青海大定的消息時,她弟弟便被胤祥查出虛報購價來侵占國庫(胤祥除了任總理事務大臣外,兼辦宮中事務和圓明園事項),雖然金額隻有區區一萬兩(當時一個從三品的官員一年俸祿是一百三十兩,祿米130斛,還有一年約二千兩的養廉銀),比起很多動輒貪汙數萬數十萬甚至上百萬的貪官來說,隻是小事一樁,胤祥於是先來告知盼竹,看看她的意思是怎樣。
盼竹馬上表示,她雖然和這個弟弟親厚,可是他畢竟是違法亂紀,讓胤祥照辦就是了,她是絕不會向胤禛求情的,她更要求一定要按國法處置。
胤祥便如實向胤禛上報,胤禛得知後要胤祥詳細查實還有沒有其他貪贓枉法的事,今天是這件案子了解的日子,她想必就是為了這件事在憂傷和自責吧!特別是眼見年氏的哥哥擔當重任還能如此清廉,她心裏肯定更加難過了。
胤禛把她擁到自己懷裏安慰說:“盼兒大可安心,爾弟隻是把為宮廷采辦物品的價格報高以及收受商家的賄賂,並沒有受賄賣官、枉法等行為,再加上他被揭發後積極退回貪髒的銀兩,並主動認錯,朕依律法並酌情處理,罰他往軍台當六年苦役。”
“胤禛!”盼竹驚喜交集的輕叫,“真的嗎,蒼天保佑,真的是依法處置了嗎?皇上不要因為妾身……”
胤禛抬起她的臉對著自己,然後吻了吻她才說道,“當然沒有,這的確是按例處置的,朕知您一定很難過,並深深自責,可是這並非您的錯,爾弟也一定吸取了教訓,您就不要再傷心難過了。”
盼竹點點頭,然後長歎一聲,“權力和自大真是一個腐蝕人心智的東西,想當初妾身的弟弟是如何的兩袖清風,剛正不阿,可是自從得知妾身如何受皇上獨寵,他本人也日益受皇上讚賞後,越來越受他人追捧奉承,以至於忘記了身為臣子之責,被利益蒙蔽,做出此等行徑!”
她說著說著拿出絲巾抹去眼淚,“也慶幸他知錯能改,而且年歲尚淺,吸此教訓後望能自重。相比之下,年將軍也是以三十餘歲的年齡獲皇上厚愛,可是他被重用多年還是一如既往,當真難能可貴。”
“愛妃所說甚是,不然朕昨天就不會在他的奏折中朱批‘爾之真情朕實鑒之,朕亦甚想你’,這是朕對他的加冕,朕亦希望他不會像爾弟一樣,恃寵生驕。”
盼竹想起當初和年羹堯的約定,她喃喃道:“妾身亦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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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羹堯能如此備受雍正倚重,除了因為他在此前一直堅決擁護並執行雍正的國策、並清廉務實外,他的確功績了得,三月底才平定了青海,四月底再次傳來他平定河州(今甘肅臨夏)邊外的一些地方,自此後西北邊境相安無事,於是便向雍正建議解散北片的大部隊,而分兵駐富士康,在所守之地設同知管理、設衛守管理屯糧等等。
雍正收到這份奏折簡直就是喜出望外,得知西北自此平定不需要再打仗,而且看到年羹堯能設想周到防患於未然,不禁對著在議政的允祥、允禩、隆科多、馬齊衝口而出道:“朕有年羹堯這樣的封疆大吏是朕的幸運,如果有十來個像他這樣的人的話,國家就不愁治理不好了。”
雍正這樣說有失至尊體統,但他還是情不自禁地說了,他的興奮之情一直維持到了晚上的宴席,當天恰逢皇後生辰,除了幾宮妃嬪外,還宴請了幾個親王、郡王以及他們的王妃。
席間,皇後以酒敬祝雍正,大清安定強盛、民間安居樂業喜氣洋洋,雍正飲酒後概歎道,“能得以平定戰亂,這都是年羹堯的豐功偉績,不但朕心倚眷嘉獎,朕世世子孫及天下臣民當共傾心感悅。若稍有負心,便非朕之子孫也;稍有異心,便非我朝臣民也。來人,此話以手諭傳年將軍閱。”
此言一出,在座諸位皆臉有變色,當然最高興的莫過於年氏了,因為雍正的此番話可說是把年羹堯當成自己的恩人了,這可是莫大的恩寵啊!所以當千裏之外的年羹堯收到這份手諭時,整個人都飄飄然起來了,更經常的在同僚麵前炫耀吹噓,當然這些雍正一時間是不知道的。
自此後,雍正對年羹堯的寵信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甚至對年羹堯及其家人也是關懷備至。年羹堯的手腕、臂膀有疾及妻子得病,雍正都再三垂詢,賜送藥品。對年的父親遐齡在京情況,年貴妃以及福惠的身體狀況,雍正也時常以手諭告知。
胤禛會這樣做,盼竹覺得合情合理,畢竟這也是攏絡臣心的一種好方法,而且也不失君禮亦不會破壞法紀,可是當胤禛有一次賜給年羹堯荔枝,為保證鮮美,雍正令驛站6天內從京師送到西安,這種與當年唐明皇向楊貴妃送荔枝無異的做法,則引起了盼竹的注意。
她開始擔心年羹堯受到這樣隆重的皇恩,會誌得意滿起來,再加上那些混跡官場多年的拍馬鑽營之輩眼見年羹堯勢頭正勁、權力日益膨脹,一定會競相奔走其門對他阿諛奉承,假若他把持不住,必會犯下大錯。
可是她雖然有時會於晚上伺候胤禛批閱奏折,可是內容如何,如非胤禛相告,盼竹是不會知道的,所以她也不知道年羹堯近況如何。
再加上胤禛對她說,他的國策屢屢難以實施,是因為損害了大部份官員的不正當得益,而這些官員多是允禩、允禟的朋黨,而且被派到西寧的允禟,在陝西一帶竟然還有人稱他為九王,而且種種跡象顯示,這些朋黨還是心存謀反之心,所以打擊這些朋黨是當務之急,這可能會掀起一場腥風雪雨,他不希望她看著這些事情發生,所以沒有再讓她到養心殿,在儲秀宮裏也沒有再提政事了。
盼竹也沒追問,隻要他說她便聽聽,他不說政事,她便說些趣聞奇事來逗他開心,一眨眼間便到了中秋佳節,皇後設了家宴,幾個太妃也出席了,喝了一會酒猜了一會燈迷後便散了,正當盼竹想回儲秀宮時,蘇培盛卻暗暗在她耳邊傳口諭,說皇上請她上轎。
盼竹便在他的帶領下上了轎子,出了宮門換了馬車直直的往胤禛舊藩邸圓明園駛去,盼竹便明白胤禛是想靜靜的和她在圓明園賞月了,她滿足的輕歎一聲,胤禛有此心思,想必事情都解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