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血的殘陽在蔡洵單薄的身後投下狹長的影子，捂著胸口，蔡洵一臉慘白地向客棧走去。
    “你去哪裏了？”抬了抬眼，看到蔡洵一幅神魂落帕的模樣，斜倚在牆邊的人猶豫片刻，改口問道，“發生什麼了事？”原本想要責備的話，都堵在嗓子眼裏，眼中則流出一絲擔憂。
    “咳咳……”蔡洵步子有些不穩，手捂著嘴，待看清了那人，搖頭道，“隨意逛了逛，沒什麼……隻是有點累……”
    “你啊，為什麼總學不會照顧自己？”那人不等蔡洵說完，便上前扶住蔡洵，手略略把了把脈，還好，隻是脈息有點紊亂而已，點點頭說道，“進去休息吧！”說著便扶著蔡洵走入客棧，絲毫不在意四周人詫異的目光。
    蔡洵笑笑，就知道他會這般護著自己。在那人陪伴下乖乖地躺在床上，看著他忙忙碌碌，將茶水、藥水一並端了上來。
    “林進，有你在，真好……”咳了兩聲，接過那人手中的湯藥，蔡洵說道。
    林進本是板著一張臉，想要數落他，卻因蔡洵身子緣故一忍再忍。聽到他這麼說，不由撲哧一笑，再嚴肅的神情也裝不出來，隻好懊惱地看著蔡洵，“你還說，來了長陵也不多休息幾天就跑去皇宮，身子垮了怎麼辦？”
    “我，見到她了……”沒有回答林進的質問，蔡洵將藥汁擱在一邊，頭轉向裏處，黯然說道。
    “她？誰？”林進莫名，蹙著眉問道。
    “咳咳……風琴，不，應該不叫這個名字了，這一世……”不住的咳嗽，顫抖的嗓音，試圖遮掩心中惶恐與失落。
    “風琴？”一聽到那個名字，林進臉色微變，思緒飛快轉動著想著如何勸慰蔡洵，“風琴的靈魄早已化為三片……你見到的已經不再是最初的她了……”吞吞吐吐地將話說完，卻不知這麼說是否合適。
    解鈴終須係鈴人嗬！
    “無論輪回多少次，隻要一眼，便可以完完全全認出她來……就算她的容顏，她的聲音，甚至她的喜好想法都全部改變，她依然是她……沒有人可以替代……”喃喃自語，不知是在回答林進，還是在告訴自己——曾經有過的愛戀，將生生世世刻在記憶之石上……
    “那個女孩，和漣在一起……”見林進瞠目結舌，無法回答自己，蔡洵苦澀地笑了笑，繼而自嘲道，“他們很般配……”一直如此，無論是千萬年前，還是現在……
    良久，林進輕輕拍著在蔡洵瘦弱的雙手。那雙白皙的手，曾經和自己一起，揮舞著劍擊退過無數敵人；也和自己一起，騎馬執鞭遊曆過茫茫黃沙……如今卻隻能端著藥碗，默默承受常人難以想象的傷痛……注定要孤零零地走向彼岸，走向那世人談之皆色變的世界……
    “洵，”林進聲音有些沙啞，“不會的……不會那樣的，你一定能夠幸福的……”自己是這麼認為的，一向都是這麼認為的，誰還能比蔡洵更有資格獲得幸福？他已經忍受了那麼多年，承受了那麼多苦，難道還不夠麼？
    “幸福？”蔡洵笑笑，頭倚在床欄邊，側著腦袋看著林進，眼中流露出的是濃濃的譏諷，“我配麼？從出生那刻起，就注定了我這一生不配‘幸福’這兩個字……”
    尖銳的聲音讓林進無法容忍，尤其是他那自暴自棄地神情。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肉中，林進猛然站起身來，大步朝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蔡洵吃驚，他沒有想到林進會那麼憤怒，不過剛才自己確實是失態了，“抱歉……”
    “不用道歉，”停在門口，林進背對著蔡洵說道，“你沒有虧欠任何人，從來都沒有！所以你比任何人都有權利獲得幸福。我去找那個女孩，去把她帶回來。讓她愛上你，這一次讓那個漣嚐一嚐痛徹心扉的滋味！”說完也不等蔡洵做出答複，便不見身影。
    “咳咳……沒用的，林進……沒用的……”伸出手來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都抓不住，藥汁也在無意間被打翻在地。愣愣地看著濺滿一地的褐色湯汁，蔡洵垂下手，零散的發絲遮住了大半邊麵容。
    自己真的可以擁有幸福……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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