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混沌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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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豔陽高照,飛瀑直下,濺起點點水花,帶來絲絲涼爽。
潭深幾許,群綠環繞,幽深而寂靜。
看看坐在不遠處的冷漠男子,璟燚不禁想起晴雪昨晚說的話。
翼兒從小就隻有娘在身邊,看到別家小孩都有爹爹。免不了去問娘為什麼自己沒有爹爹。
翼兒的娘告訴翼兒,他爹爹出去,總有一天他爹爹會從村口的那條路回來接他們母子。
從那以後,翼兒就時常一個人站在村口,看著那條路長走過的人。
每當有人走過時,翼兒總會拉著那個人問:“你知道我爹爹什麼時候回來嗎?”
村子裏的人都知道翼兒和他娘的事,每次見翼兒這麼問,總不忍見這孩子傷心,所以都告訴他,他爹爹就快回來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了。
在翼兒三歲的時候。
那天天氣不怎麼好,陰沉沉的。
翼兒還是站在村口等著他爹爹回來。
就在傍晚,天快要黑的時候,翼兒看見一個陌生的身影出現在村口。
那人一身玄色衣料,看來似乎走了很遠的路,顯得有些風塵仆仆,然而步伐依舊不緊不慢,看來讓人不覺得他是在趕路,倒更像是在散步。
或許是因為翼兒從沒見過生人,而這個人是除了村子裏的人他見到的第一個陌生人;
或許是這個人某種氣質讓翼兒覺得熟悉;
或許是那淡然的身影與某一天的夢境重合;
或許是等待了太久,仿佛看到了希望,就再也不想放棄;
或許是注定的緣分;
……
反正沒有人能解釋原因,恐怕連翼兒自己也不知道。
隻是在場的所有人都看見了。
看見了翼兒在那道身影出現,突然很傷心地哭了出來。
人們都很吃驚。
因為他們都看見翼兒一天一天的等待,一次一次的失望。
然而不論多麼失望,他們從來沒有沒看見這個孩子掉過一滴眼淚。
這孩子是堅強的。
他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從新抬起頭來,看著明天又一次的希望。
可是,現在是怎麼了?
是什麼竟能讓這個一貫堅強的孩子哭得這般傷心?
然後,他們又看見了什麼?
他們看見,孩子帶著還沒有擦幹的淚水,撲向那個陌生的男子。
之後他們聽見,孩子特有的清脆的聲音,帶著些許哽咽,在叫著:“爹……”
男子先是看著一個可愛的孩子在看到他時突然開始傷心地哭泣,然後那孩子竟然突然向他撲過來。
腦子還沒想清楚,身體已經先行,接住了撲過來的孩子。
耳邊有聲音響起,仿佛在叫著:“爹……”
或許是被那雙被淚水浸潤的愈加明亮的眼睛迷惑了;
或許是被那哽咽的聲音觸動了;
或許那小小的身影與記憶深處某個熟悉的影子重合了;
或許是注定的緣分;
……
奇異的,男子沒有推開懷中的孩子,而是又用力把孩子往懷裏攬了攬。
在場的所有幾乎是屏息看著眼前的畫麵的。
玄衣的男子,輕輕摟著懷中的孩子,仿佛攬著珍貴的寶物;孩子瑟縮著身子,肩膀微微抖動,仿佛在哭泣;男子修長的手輕輕拍著孩子,無聲的安慰;孩子短短的手臂,用力地環抱著男子的腰,仿佛永遠也不回放手。
沒有人上前,隻因那畫麵太令人心疼;
沒有人說話,隻因那二人間不容第三人插足的默契;
……
很多年後,當年的孩子已經成長為俊朗的青年,他看著身旁,仿佛一如初見的男子,說起他們初見的景象。
青年慢慢地說著,淺淺地品味,似是不想遺漏任何一個畫麵。
當青年終於忍不住問男子,當年為什麼沒有推開他的時候。
男子沒有回答,隻是平靜地看看青年,而後揚起頭,重新望向湛藍的天空,白皙的頸項彎成優雅的弧度。
然後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幸福的味道。
就在青年忍不住要放棄的時候,他聽到耳邊有男子特有的淡然的聲音。
“在你身上,我感到親人的味道。”
很輕很輕的聲音,隨風飄散,仿佛沒有想起。
但是,卻靜靜落進了青年的心裏。
心裏流過一陣熱流。、
然後那陣熱流從心裏湧出,湧到眼睛了,眼睛微微濕潤了。
從眼睛流過的笑意慢慢的漫延到唇上,終於綻開了一朵無比美麗的笑容。
是啊,我從沒像現在這樣感激上蒼,感激上蒼讓我與你相遇!
後來,男子留了下來,作為孩子的父親,但並不是女子的丈夫。
村長見男子似是個讀書人,所以就讓他做了學堂的先生。
當村人們問起男子的名字時,男子隻是看看懷中的孩子,薄唇輕啟:“離夜。”
翼兒的娘在離夜來了差不多一年後,終於永遠離開了。
大夫說,是積勞成疾,再加上傷心過度。
翼兒的娘的身體其實早就是強弩之末,隻是一直不放心翼兒。看到離夜,終於放下心來,所以就再也撐不住了。
沒有了娘的孩子和男子,在山間的竹屋裏住了下來,兩個沒有血緣的人,卻有著比血緣有著更深的羈絆,有人把那叫做“家”。
男子淡淡的側影令人眷戀,此時璟燚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欣喜著,那道遺世獨立的身旁,並沒有別人;
他困惑著,以離夜那樣的性子,是什麼原因,讓他那麼輕易地接受了一個人,哪怕那個人隻是個孩子;
他煩悶著,離夜於他而言,就像一個迷宮,他並不害怕迷失在那迷宮裏,甚至於,他甘之如飴,然而現在,他連迷宮的入口在哪都不知道;
……
離夜,離夜……
璟燚在心中輕輕喚著這個名字,然而他甚至不知道,這個名字是否是男子的真名。
無數的情緒在心中糾纏,令人窒息,無奈卻找不到出口。
並不是不知道。
現在他已明了。
然而也因此而更加恐慌。
曾經刻意地壓抑,在坦誠的那一刻全都洶湧而出,肆意澎湃。
看著坐在不遠處男子,那清冷的剪影,沒有一點兒真實的感覺,仿佛下一刻就會憑空消失一樣。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放下。
但是……
已經放不下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