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連續不斷地落下，天空被籠罩，一片暗沉無光的景色。靈堂裏人頭攢動，悲慟的哭聲從屋內傳出，即使站在屋子外麵，梁靖也覺得那哭聲就像是在自己耳邊響起。
    “短短幾個月時間，一家三口先後離世，作為家人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吧。”雨水順著支撐的黑傘邊緣落下，夾雜著泠泠冷風，夾在手上的煙也被雨水浸濕，火光羸弱有熄滅的跡象，高明成看著靈堂裏進進出出的黑色身影，將打濕的煙送到嘴邊狠狠地吸了一口說道。
    “是啊。”梁靖點點頭：“陳俊天自殺，妻兒出意外死在國外，折騰這麼久屍體才運回國，白發人送黑發人……”他看了眼靈堂內坐在冰棺旁邊的幾個老人，陳俊天的嶽母已經哭不出來了，隻是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對於前來慰問的親友甚至連個回答都沒有。
    他歎息地移開目光，女兒和孫子死在國外，漫長的調查時間早已消耗掉了他們全部的悲痛，連淚水都哭幹殆盡了。
    “不過，在這裏又能看到什麼呢？”高明成看著被保安攔在一邊的那群記者，他們擁擠不堪地爭相想突破保安的封鎖，將這慘劇用他們冰冷的鏡頭記錄下來，然後用極具煽情文字地描述這場喪禮，家人的痛苦，案情的離奇，全部成為他們用來賺取別人眼球的道具，將別人的悲劇赤裸裸地暴露在世人麵前，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成為自己履曆上一道記錄。
    就像蒼蠅聞著血味蜂擁而來，不將鮮血吸食殆盡變成枯屍都不罷休。
    “現在遺體回國，可不得全跑過來，這裏麵的文章夠他們大做特做了。”梁靖瞥了眼那邊騷動的群體，滿眼的厭惡。“正經事幹不了一件，吃人血饅頭跑得最快。”
    高明成又點起一根煙，繚繞的煙霧和著雨幕將他的雙眼籠罩：“別人的苦難從來都不是感同身受的。”
    梁靖看了一眼望著靈堂位置的高明成，沒再說話。
    祁星走在吊唁的人群裏，特地做的鍋蓋頭慫拉著遮住眼睛，神情同其他人一樣的悲痛，在見到雙方老人時，他握著陳俊天父親的手，無言而沉痛，在老人望向他時恰時地放開，微微鞠躬跟著人流再次離開。
    靈堂的一邊的房間是供吊唁的人休息的場所，寬廣的能容納十幾個圓桌的大廳，人們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除了至親苦痛難言，旁支親戚多是帶著惋惜的情緒八卦著這場慘劇。
    “人就這麼死了，真的是可惜了……”
    “意外啊，誰能想得到呢。這俊天出事才多久，老婆孩子就出跟著出事了。”
    “所以說真的不能酒駕，害死了別人，自己也死了。唉……”
    祁星坐在一邊聽著這些人七嘴八舌地說著，這事他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從親戚嘴裏用無關緊要的語氣說出來，還是別有一番滋味的。他插嘴道：“恐怕是俊天哥的死亡也讓她太過難受吧。”
    “可能吧。”最先說話的胖婦人敷衍地搭著，話裏戶外卻全是諷刺。“老公下葬還沒兩天就急著去國外，或許是真的難受，不想在家待吧。”
    祁星吹了下彌漫在杯上的熱氣，不緊不慢地說著：“一下子沒了依靠，睹物思人啊……”
    “我看是逍遙快活。”婦人的眼中充滿了輕蔑和快意，雖然祁星還不清楚這女的跟陳俊天家是什麼關係，但你這怎麼就不盼著你家大侄女點好呢。
    “這也不能這麼說，簡儀性格是不太好，但對俊天還是不錯的。”有人小聲的打著圓場，可惜那個胖女人完全不領情：“她那叫不好，她那就是欺負俊天老實，把俊天捏在手上。”她環望了四周，然後壓低聲音說道：“我作為嬸娘總是向著自家人的，但你也不想想，你之前的好日子都是俊天給你的，你怎麼能給自己老公這麼大恥辱。”
    圍坐在一起的人交換了不明所以的眼神，等著胖女人解惑。祁星卻聽明白了，敢情這綠帽子傳娘家這邊也有人知道啊。
    也是，天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呢。
    “我也是聽我女兒說的，我至今都沒敢告訴任何一個人。”她望了一眼坐在自己身邊始終眉頭深鎖的女性，在女兒明確表示抗拒的表情時，還是用周圍人才能聽到的說道：“簡儀呀……”
    她瞥到配合著她的神秘也探過來腦袋的祁星：“哎，你是誰家的啊？”
    現在才想起來問我是誰，沒腦子。
    “我？您不認識了？我啊！”祁星把頭發往龐斑捋捋，讓他那張分外得人信任的娃娃臉露出來，本就笑起來很有感染力，再加上兩顆虎牙，讓人提不起半點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