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睡了。
    目送著蕭柯的車子駛出小區大門，天剛蒙蒙亮，夜幕的深藍還沒有完全褪去，太陽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爬上遠方的高樓，除了三兩個早起晨練的老年人，隻有清潔工在樓下的道路上，拿著掃帚認真地掃地。趙安年抱起從門內跑出的招財，轉身回了屋裏。房門關上的一瞬間，趙安年就放下招財將沙發罩床單全部拆下，準備扔到垃圾旁的手，他抿著嘴，眼中神色變幻，猶豫片刻還是轉身扔進了衛生間的洗衣機內，他側眸望向牆上的鏡子，蒼白的麵容，原本顏色淺淡的唇被昨晚跟今早的蹂躪泛著豔麗的紅色，讓他這張此時有些寡淡的臉，多了一些不正常的精神氣，他自嘲地彎起嘴角，目光順著敞開的衣領下一路往下，那些痕跡遍布全身，趙安年已經可以想到被衣料遮住的地方是怎樣的慘不忍睹——他打開花灑，任由冰冷的水兜頭而下，將他整個人淋濕，衣料黏附在身上，猶如鎖鏈將他纏繞，他在這場煉獄刑囚裏，每一步猶如走在尖刀上，腳下血流如注，可他早已自斷生路，沒有退路。
    趙安年光著膀子坐在床上，對麵的衣櫥裏並不多的衣服發愁，其實他本不用這麼糾結，像他這種上班族，每天的衣服除了襯衫還是襯衫，但是……他摸摸自己的脖子，雖然剛才自己檢查過沒有什麼可疑的痕跡，但也許是做賊心虛，他還是想穿稍微高領的衣服。
    倒也……不是別的，實在是何珊那個女人太煩了，偏偏眼睛還很敏銳，要是讓她看出什麼，趙安年得頭疼死。對！沒錯，就是因為這個！趙安年在內心再次給下肯定的回答，就是因為何珊，他才會在現在這麼糾結……就是因為這個……他垂下頭，柔軟如綢緞的黑發順勢滑落，遮蓋這他的眉眼，真的是因為這個嗎……
    男人站在夕陽的餘暉下，周圍銀杏葉紛紛揚揚，無邊光景裏，眼裏是比這錦色煙雲還要令人迷醉的景色。
    突然的電話鈴聲讓趙安年從險些沉浸的迷離幻境中醒過來，他拿起電話——還是那個跟詐騙電話一樣的號碼，他把手機拿開到一個安全的距離才按下接聽鍵，果然對麵傳來了排山倒海的吼叫聲：“被睡了？你特麼還是被睡了！！！操他媽的！！！！”
    電話那邊傳來一聲玻璃物被狠狠摔在地上的聲音，趙安年甚至能想到物體瞬間爆裂的慘樣，他無聲地笑了起來，為自己也為電話那邊的人，他不是自己的家人，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如家人一般真誠待他，甚至為了他……趙安年有時候想若說這個這個世上還有誰是他真正放不下的，大概就是電話那頭那個人吧，是他把他拖進了深淵，他本不該這樣的。
    “你怎麼不說話！”那邊的暴躁小夥大聲地質問著，趙安年隨手拿起身邊的一件襯衣穿上：“說什麼呢，睡都睡了。”
    “靠！”對麵粗口不斷：“你還挺無所謂！”
    趙安年用下巴與肩窩夾著手機，開始係領帶：“我對他表白的時候，就想到了會有這一天，我告訴你不是讓你發泄這種無用的火氣的，是讓你有個準備。”
    “他媽的基佬！”對麵的聲音充滿了懊悔與自責，趙安年已經係好領帶，開始整理要帶去公司的文件，他靜默不言，聽著那頭的聲音橫跨歐亞大陸通過電波傳來：“斷子絕孫的基佬！”
    趙安年笑出聲：“這話倒是沒錯。”
    電話那頭的小夥猶豫片刻，還是略帶不忍地說道：“哥……這樣真的好嗎？”
    “好與不好也沒什麼區別了。”放在桌上的文件有些淩亂，趙安年想檢查好頁碼再裝進包裏，奈何手卻像是不受控製一般發著抖，原本拿在手上的文件也掉在了地上，白色的紙張紛紛揚揚地落了一地，慘白的色彩分外紮眼。
    他蹲下身將那些白色紙張一張一張撿起：“看過《武林外史》嗎？白飛飛為了給母親報仇，嫁給自己的親爹快活王……”
    趙安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對麵打斷：“你想學白飛飛？你在想屁吃！人白飛飛那是絕色美人，你可稱不上絕色啊，以姓蕭的那權勢，五大洲的鴨恐怕等著排隊爬床呢，你靠啥跟他那些三啊四啊爭啊，哥，我們可得想好後招啊，你現在可能充其量就是他N多床伴裏的N次方，要臉蛋沒臉蛋，要技術……第一次吧，還是下麵那個，肯定技術不咋地，到時候膩味了把你甩了咋辦？”
    “以色侍人……後麵是什麼來著？”
    “色衰而愛馳。”趙安年已經將文件全部歸納整理好，再次檢查沒有遺漏後，他換了個手拿手機：“雖然這句話用在我這不太妥，不過能從你嘴裏冒出一句有典故的話，說明我對你的教育投資還是有回報的。”
    “別岔開話題，你知道我說的什麼意思。哥，真的，這是一著臭棋。”
    招財已經窩進了趙安年給它買的貓爬架裏，繼續睡起了回籠覺，趙安年覺得再這樣下去它早晚得長成豬。“這叫與天鬥，人總是棋差一招。”
    “我所有的一切在一切的伊始便早已不屬於我，屬於蕭柯，你明白嗎，所以，我不後悔做下的每一個決定。”趙安年的聲音通過電波傳過來，在他的腦海中像石子落入湖裏，泛起一圈圈漣漪，那宛如殉道者一般決絕的語氣讓他的心緒隨著那波動的漣漪而不能平靜，他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誰攥住，疼痛地讓他連呼吸都艱難起來，他張張嘴，那些勸誡的話語終於還是沒有說出口，電話已經掛斷，他站在海岸邊，看著在夜幕下顏色深黑的海水拍打著礁石，白色的水珠炸開，很快消失不見。
    遠方的酒店在舉辦盛大的活動，煙火騰空綻開，絢爛輝煌的光彩照亮了正片天空，他看著那些煙火，突然想到之前被他逼著念書時，他給他買的作文集裏看到的一句話——生命如同煙花，盛裝而來，隻爭得片刻輝煌。

    作者閑話：

    四十一章要修改才能過，因為開了個上半身的車，但是我沒精力改了_(：з」∠)_不能過就不能過吧，反正也沒啥→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