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四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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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安年第二天是戴著蕭柯送的那副眼鏡去上班的,之前的那副在蕭柯不容置喙的態度下,被他沒收也不知道現在身死何處了。雖然他並不是太想要蕭柯送的這個禮物,重新去配一副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不過……他將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推一點,看著電梯光可鑒人的牆麵上倒映的自己的身影,身形清瘦麵容蒼白,嘴角永遠掛著平易近人的笑,眼鏡卡在上麵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溫吞的老好人,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討厭這樣的自己。他收回目光在電梯開啟後邁步走了出去,這樣的自己也快要結束了。
    “早。”
    “早。”何珊在整理一會要用的文件,隻是抬了下頭,但卻像是看到什麼一樣看著趙安年的臉,“你換眼鏡了?”
    哎,這麼明顯嗎,樣子不是跟我之前那個差不多嘛。“是啊……”
    “你買的?”
    “不是……朋友送的。”聽到趙安年的這句話,何珊的臉上露出意味不明地笑:
    “朋友送的啊~你這是什麼朋友啊,送你這麼貴的眼鏡~”何珊在“這麼貴”三個字上拖了長長的尾音。
    “趙安年,你是被富婆包養了吧。”
    何珊一席話讓在忙碌的魏琳和杜書理都抬頭看向了他,他看到杜書理盯著他一會做出了嗤笑的動作,趙安年有些無所適從,蕭柯送他的這個到底多少錢啊……
    他不再理會何珊,他跟蕭柯的事隨便別人怎麼臆測,縱然自己被流言蜚語,但自己做下決定時就已經做好承受這一切的準備了。
    “趙安年,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見你的富婆呀。”何珊的調笑並未停下,趙安年置若罔聞,但另一個聲音讓何珊的笑聲像是被掐斷脖子一樣頓然停止:“很閑嗎。”
    心髒像是陡然沉入水底,冰凍的好像暫停了跳動。趙安年看著從自己辦公室走出來的辜初茗,暗沉沉的雙眸掃了他們一眼,留下一句“動作快點”便返身走了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趙安年感覺辜初茗的視線在自己身上停留了那麼一會,那眼神過於晦鬱,讓趙安年看不懂。隻是心裏卻升起了一絲愧疚……
    等等,我為什麼要愧疚?!
    懷著這種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心情熬到了夕陽西下,彩霞滿天,朦朧的月影升上天空。趙安年卻沒有半點輕鬆,他環視一圈已經空蕩蕩的辦公室,有些難過——我恨加班。
    瞅了一眼裏麵辦公室那抹模糊的影子,琢磨著等一會叫外賣要不要多訂幾個菜再多加一份飯。
    在天空完全變暗,朦朧的月影也泛起皎潔的銀光,趙安年拿著外賣在手上顛了顛,結果還是訂了兩人份。
    他瞅著裏麵的房間,從他糾結訂幾份外賣到現在能吃上了,辜初茗都沒從裏麵出來一次。
    認命地走向總經理的辦公室,在玻璃門上輕輕叩了叩,安靜的空間發出突兀的聲音:“辜總,我給你訂了晚飯,你要不要吃點?”
    房門被叩響時辜初茗就抬起了頭,房門處的青年探著腦袋,殷切地看著他,手裏捧著幾個打包好的塑料盒。
    趙安年臉上的眼鏡在燈光下,銀色的邊框有流光閃過。辜初茗想開口拒絕,但到嘴的話卻變成了:“好。”
    ……
    尷尬,實在是太尷尬了,趙安年嘴裏扒著飯拿眼睛偷偷瞅辜初茗,國慶的時候辜初茗坐他旁邊他沒敢往他那邊瞟,現在坐對麵趙安年倒看個清楚了——他怎麼連吃飯的儀態都這麼好啊,細嚼慢咽的,要不是桌子上的飯菜都是塑料餐盒裝的,趙安年都要以為辜初茗是不是在吃禦膳了。
    就是氣氛實在是太安靜了,安靜的有些尷尬。辜初茗是典型的食不言類型,連咀嚼都不發出一點聲音,整個辦公室隻有半開的窗戶偶有風吹動百葉簾的聲音。
    趙安年在煎熬中扒著飯,突然聽到辜初茗來了一句:“你真被富婆包養了?”
    趙安年要是現在死了一定是被辜初茗的話給噎死的!他順了半天氣才緩過來,臉都因為被飯哽的有些猙獰:“辜總……你聽到了。”
    “我又不聾。”辜初茗垂眼夾菜,眼簾半闔讓人看不清情緒。
    “……不是富婆。”確實不是富婆,蕭柯可跟婆搭不上邊。
    辜初茗看著趙安年,他像是在談論公事一般,叫人也察覺不出話語裏的情緒說道:“你是我的助理,代表的就是GS。要明白自己的職責,個人作風上也要注意,你現在連實習期都沒過,就傳出這種話,對公司……對你都影響不好。”
    辜初茗這麼說趙安年就不樂意了,“辜總,您這話我就不同意。”他把筷子一放準備跟辜初茗好好掰持掰持:“我啥時候承認我被富婆包養了?就一副眼鏡,何珊一句話,你就給我這麼定性了?辜總,審案子還講究人證物證確鑿呢,你就憑她一句話?”
    房間裏寂靜無聲,連百葉簾都不晃動了。趙安年說完話就慫了,辜初茗因為何珊的那句恥笑就不信任他,搬出公司來敲打他,這讓趙安年很憤怒。辜初茗雖然話不多但趙安年一直覺得他是一個明事理內心也不像外表那麼冷漠的人,圖書館裏,意外的共同話題讓趙安年更加深了這個印象。結果,別人沒有根據的一句話,辜初茗卻信以為真,這讓趙安年覺得莫大的侮辱。
    但是說完,心裏的那點憤怒也消失殆盡了,現在隻剩下老總震怒,實習期沒過就被開除的恐懼占滿全身了。趙安年想抽自己一個大嘴巴,叫你說話不過腦子。
    他悄悄偷眼瞧瞧辜初茗的表情,卻隻看到辜初茗永遠深沉如海的眼,隻是海麵太過平靜,讓趙安年摸不準這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還是宰相肚裏能撐船。
    他決定,先認慫。
    “對不起。”
    “對不起。”
    哎?!趙安年一臉詫異,辜初茗居然跟他道歉了,他剛才是不是聽錯了,他能不能再說一次。
    “趙安年,你為什麼要道歉。”辜初茗注視著趙安年清瘦的臉,表情專注而認真。
    “我……我說話太衝了……”
    “但你說得並沒有錯,我不應該何珊的一句話就懷疑你,就算我是你領導,我也沒有尊重到你,我向你道歉。對不起。”不知道是不是第一眼的緣故,趙安年的心裏辜初茗就是如初見時那樣高高在上,帶著睥睨萬物的清冷與淡漠,是趙安年認定的且畫下界限的不願相交的人。
    這種人注定是領導者,供別人仰視的,恐怕他這麼多年都沒對誰道過謙,如今卻對自己言辭懇請的道歉,趙安年一時之間五味雜陳,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風繼續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百葉簾在嘩嘩作響。月光清冷皎然,瑩光如煙似霧暈染了大片黛藍的天空,雲海在清輝下遊蕩,如一尾尾船,前行向一個陌生的終點。
    “我……真的沒被富婆包養……眼鏡是貴的可怕,但這是因為一些事情……”趙安年也不知道在解釋什麼,他也知道就算解釋他也什麼都說不清,但對著辜初茗清冷如空中明月的眼,趙安年想說給他聽。
    冷月清霜,也有著脈脈溫情。
    “你很怕我嗎?”對於趙安年並沒有什麼實質性東西的解釋,辜初茗也沒有那麼在意事實了。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對趙安年無端指責,在青年人慍怒的雙眼和充滿不忿的語氣裏早已煙消雲散,那個時候,辜初茗好似看到圖書館裏,雖然眼角帶笑,說著讚同的話神情卻充滿嘲諷的趙安年。
    辜初茗覺得自己窺到了另一個趙安年,裹在溫吞和氣下不屈又渾身充滿尖刺的趙安年。麵對這個或許“真實”的趙安年,辜初茗的那點鬱結一下子變得如此的無足輕重。
    趙安年回想起之前蕭柯也問過他這個問題,不過他麵對蕭柯的忐忑是出於自身的原因。對於辜初茗總是表現的謹小慎微是不一樣的,趙安年思索半天決定據實回答:“倒不是怕你,而是因為你是領導,我怕你炒了我。”
    “……就因為這個?”
    難不成你以為什麼。“對啊,你是老板,我還沒過實習期……”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還三番兩次留下不是特別好的印象,你說我可不就怕這個嗎。”
    辜初茗一下子笑出聲,就如冰雪瞬間消融下一抹青嫩自土壤裏拔尖而出,滌蕩天地間的蒼茫與荒蕪。
    趙安年低下頭。
    “趙安年。”
    如大提琴一樣低沉悅耳的聲音,清冷依舊,卻像是經過荒漠時降下久逢的甘霖。趙安年抬起頭看著在燈光下眼角染著笑意的辜初茗,終究還是怕灼了眼移開了目光。
    “你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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