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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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將麵前的的雕花木門打開,空曠的露天餐廳隻有蕭柯一人坐在那裏,低垂著眉眼翻著手上的書籍,海風將他的頭發吹得有些亂,倒是少了平日裏得體卻又疏離的樣子,多了些人間的煙火氣,看著倒也不那麼遙不可及了。
趙安年有些怔怔地,看著男人從書裏抬起頭,被海風濡濕的黑發垂在眼瞼處,映著那雙溫和的雙眸更加溫潤謙和。男人有著一副非常好的皮相,濃黑的長眉下是一雙永遠氤氳著笑意的眼,高鼻薄唇,配在臉上真的當得起古書裏的那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哪怕這位“公子”已經四十有三了。歲月在他的臉上真的是寬容的看不到一絲痕跡,眉眼的溫柔繾綣如江南的水墨淡雅出塵,透著迷蒙的眷意。而自己明明才隻有二十三歲,內心早已滄桑的如古稀老叟,看盡世態炎涼人情冷暖。如今更還心比天高,癡心妄想……
念頭不過一瞬,看著男人望過來的雙眼,三月春風溫煦拂麵。趙安年揚著笑臉小跑地過去:“抱歉讓您久等了。下班高峰期又加上明天是國慶假期,一路上人太多了。”
“沒什麼,我也是剛到沒多久。路上堵車。”蕭柯看著麵前的青年來到自己麵前,清秀白淨的臉上有些局促,不甚在意地微笑。
原本是想國慶節放假時間請他吃頓飯什麼的,順便說點事。結果人家國慶還要出國出差。趙安年思量著要不挪到國慶後,蕭柯卻把時間訂在放假前一天晚上。這是為什麼?
趙安年在對麵坐好,小心地偷瞧一眼對麵的蕭柯,難道是臨走前想瞧我一眼?
趙安年打了個冷顫,被自己的自戀惡心到了。
“是有點冷嗎?”接過服務員手裏的菜單,蕭柯有些關切地問道。
“啊?哈哈……不是不是……”
“這個露天餐廳是這一帶所有酒店裏觀景位置最好的,視野開闊能看到綿延的海景,每年旅遊季一堆人預定。不知道你喜不喜歡。”對麵青年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他的小動作剛好被蕭柯看到,蕭柯心裏一時有些好笑,二十多歲的青年,瘦弱清俊,泛著不健康的蒼白膚色上那雙眼睛幹淨的不染俗世的紛雜。蕭柯心下一動又覺荒謬。
趙安年很羞愧,原本是想回請吃飯,結果卻讓對方反客為主,還在自己的地盤上讓他回請,而且明天就是國慶長假,剛來的時候已經看到前台一片繁忙,如今這麼好的露天餐廳居然一個人也沒有,想來蕭柯花了一點心思,這讓趙安年更不好意思了。他這頓飯給不給錢都很尷尬啊。
“老實說,我從來沒有看見過大海。”趙安年看著遠方逐漸被海水印出湖藍色的天空,依稀有星子閃耀在無垠無限的海天一間。“我老家在山陽,那是一個經濟並不發達的內陸城市,大學考到雲港市也每天在學校宿舍奔走,休息時就窩在圖書館……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大海。”
青年將目光轉向蕭柯,墨黑色的發有些過長,被輕柔的海風拂過,有些淩亂地覆在眼處,遮住那雙剔透如水晶般瀲灩生光的眼。白色的襯衫裹著青年消瘦的身材,在風中搖曳。蕭柯覺得自己好像都聞到了青年身上衣物洗滌劑的幹淨味道。
蕭柯手裏的菜單遞給青年:“你看看你喜歡什麼,酒店裏的幾個特色菜品味道不錯你一會嚐嚐。”
趙安年接過菜單認真地看起來,別看趙安年看得認真,他現在內心慌得一筆,這菜也太特麼貴了!這是菜裏放黃金了嗎??
蕭柯坐在對麵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調查過這個青年,貧窮並且有點淒慘的家庭背景,出生偏遠山區,父母因事故雙亡由外祖父母養大。履曆很簡單,一路從小學升到高中,上學期間不打架不鬧事不遲到不早退,簡直可以說是一個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的三好學生。人際關係也很單一,單一到找不到交流甚深的朋友。要說蕭柯懷疑他接近自己的目的,但對著那份幹淨如白紙的履曆,蕭柯一時也有些拿不準。
他抬腕看了下時間,見趙安年將菜單交給一旁等候的服務員並小聲地說了句麻煩你了,蕭柯勾勾嘴角,靜觀其變吧。
“點好了?”蕭柯換了舒服的姿勢靠在椅背上,看著青年無所適從地把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撥回,回望蕭柯的眼睛笑意暈染:“是的。”
明天就是一年中最長的國慶小長假,公路上從下班高峰期開始便呈現出擁堵的狀態,車輛連成的長龍在蜿蜒的柏油路上像一條閃著紅光的遊龍,被堵塞困頓著隨時爆發出怒吼。事實上,不耐煩的鳴笛聲早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聽得人都跟著煩躁起來想錘方向盤。
夏書覺得要不是自己開的是警車,他也要加入鳴笛的隊伍裏,像個土撥鼠一樣一路尖叫著衝出堵車大軍。
“這要堵到什麼時候!”夏書真的絕望了,怎麼感覺遙遠的前方紅綠燈綠了又紅紅了又綠,這前麵的車就沒動過呢。
“應該快了,快了。”高明成一邊安慰著一邊從麵前的全家桶裏撈出一個漢堡遞給夏書。“過了這個紅綠燈上了高架就好了。”
“我倒知道上了高架就好。”夏書啃著漢堡嘴裏含糊不清。“你說我們五點半出了警隊,這都快七點了還沒上高架呢。”
“這不是十一小長假嘛,一堆人趕著出城的,能八點鍾上高架這就已經很好了。”
“別人都出去遊山玩水了,我們還得苦兮兮地加班。”啃掉一個漢堡的夏書胃裏舒服了心情也不是那麼焦躁了,趴在方向盤上看著前麵的大軍終於有鬆動的跡象,夏書就跟狗看見了骨頭,眼睛裏都冒出了綠光。“動了!動了!動了!”
高明成咬著蛋撻,眼神仿佛看破紅塵:“放假是不可能的了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了。”
在兩人消滅掉一個全家兩個漢堡喝掉一大杯可樂後,警車終於雄赳赳氣昂昂地飛馳在了高架上。
“那個死老頭子為什麼要把地址定在那麼遠的地方,本部不行嗎,我們騎著共享單車都到了。”注意著後視鏡裏飛馳而過的車輛,夏書還是不忘謾罵一下讓他們堵在公路上一個多小時的罪魁禍首。
“人家才四十三不算老頭吧。”
對於高明成找不到重點的答話,夏書翻了個白眼,加大油門往前飆:“重點是年齡嗎?重點是他改地址了!”
國慶長假的第二天就是傳統的中秋節,得益於白日裏晴朗天氣,夜晚的星空深邃浩淼,繁星清晰可見,皓月當空,流光好似細雨綿綿落下,在地上鋪上一層銀屑,泛著清清冷冷地光。
趙安年看著被夜色籠罩的海麵,風並不大,但在海上依然掀起了浪花,帶著潮水一層一層衝向沙灘,依稀有三兩人群在沙灘上嬉笑打鬧,趙安年皺著眉頭有些擔心,夜晚的海邊總是充滿未知的危險,若是一時興起涉入海裏,出了意外就不好了。眼光掃到不遠處的露天停車坪,一輛警車在一水的私家車裏分外紮眼,他有些疑惑地嘀咕,這年頭公務員應該不能明目張膽地公款吃喝了吧,那……就是抓犯案的?
酒店早已燈火通明,趙安年甚至都能聽到樓下的喧囂嬉鬧聲,長假開始的前一晚,這家五星級酒店已經住進了大半。趙安年撇撇嘴,這麼多有錢人,全抓回去恐怕也沒幾個是冤枉的。
他承認,他仇富。
“那現在呢,腿沒事了吧?”蕭柯溫煦關切的聲音傳來。趙安年收回心神:“那個司機反應及時,而且隻是保險杠撞在小腿肚上,早好了。”
“說起來那個司機也很搞笑,以為撞死了,下了車當場就攤在地上了,嘴裏念叨著上有老下有小……”趙安年彎著嘴角,像是想起當時的情景,依然忍俊不禁。
蕭柯像是也被逗樂了,抿著嘴悶悶地笑了幾聲。“雨天事故頻發,所幸人沒事。”
趙安年點點頭,頗為認同。他目前還是很心疼這條命的,怎麼甘心輕易狗帶。
“新工作呢,還順利嗎?”可能是年齡的差距,讓蕭柯產生了名為“父性光輝”的一種東西,有時頗有點當爹的派頭。“新人剛上班待人接物都要注意點,自大和自卑讓人反感以後一個辦公室會很難相處……”
趙安年很鬱悶,沒有血緣卻發展父子關係,這是想讓他體驗一遍有爹的感覺嗎?但麵上還是歡欣雀躍:“這您就放心吧,他們人都不錯的。”除了看誰都不爽的杜書理。“對了,我還沒有告訴蕭先生我在哪個公司呢。”
“嗯?”蕭柯饒有興味地抬頭,“看來是個很特別的公司。”
“GS。”每每說到這個趙安年都興奮地發抖。這種綜合實力全國排名前列的公司錄用了他,是對他這麼多年努力付出的承認。“真沒想到GS會錄用我。”
蕭柯愣了一下,但很快反應過來:“那不是很好,這種大型公司,也能學到不少東西攢下經驗。”
“是啊,當初跟我說被錄用了我覺得自己在做夢。”看著青年滿心滿眼的歡喜,蕭柯莫名地也隨青年高興起來,大概對於這種苦出生的孩子,靠自己做到這個地步,也很不容易了。“慶祝你找到一個滿意的工作。”
“謝謝。”
“吃飯吧。”
晚餐已經全部上齊,趙安年準備好好吃一頓,但是看著端上來的菜,眉頭立刻打成了結。他神色複雜地瞪著桌上的菜,像是要把餐桌燒出個窟窿。老實說菜的賣相還是很好看的,但是菜錢也不能光給賣相吧,分量表示也要有姓名啊,這也忒少了吧!
看著對麵的蕭柯,他真的想問他酒店每月流水那麼高,是不是光出在菜錢上了。趙安年心裏歎著氣還是準備下叉吃飯,這麼貴,不吃也太浪費了吧。
正準備鬥誌昂揚地開吃,餐廳門被服務員打開,隻見之前領他過來的服務員神色有些緊張,還沒走近便說道:“老板,這兩位同誌說有事情要找您談一談。”從服務於資本主義的員工嘴裏聽到同誌兩字,趙安年怎麼聽怎麼別扭。
他向服務員後麵望去,兩個穿著便服的青年板著公事公辦的臉跟著服務員向這邊走來。趙安年詫異地看著這兩位,找蕭先生的?聯想到樓下那輛惹眼的警車,不會是警察吧。他回頭望向依然神色如常地坐在椅子上的蕭柯,注意到青年的眼神,蕭柯笑著搖搖頭,並無半點緊張與失措,趙安年稍微安下心,看來不是什麼大事。
“蕭老板是吧,我們是臨仙區公安局刑警大隊一支隊的,我叫夏書(高明成),這是我們的警官證,之前我們有聯係過你,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你還記得吧。”為首的青年身材高大五官端正,生的濃眉大眼,高鼻厚唇,許是長期訓練的緣故皮膚有些偏黑,看著就有一股威風凜凜的氣勢。他嚴肅的神情讓趙安年心裏有些發怵,這是要幹啥……
他趙安年從小到大五講四美,除了辦身份證等一係列戶口問題去過派出所,他沒有讓為人民服務的警察同誌再服務過一回。這刑警找上門,看來沒什麼好事……
他聽到身邊的蕭柯不疾不徐地聲線:“我知道,不過今天有些忙,抽不開時間,讓兩位同誌特地跑這麼遠的路過來真是不好意思。”
忙?是挺忙,忙著跟人吃飯呢。夏書覷了旁邊不在狀態的趙安年,內心嗤之以鼻,他早就將蕭柯先入為主的帶到“有問題人士”的身份裏,看到跟這種人在一起的趙安年,自然也不是個好東西。
“沒什麼,這是我們的工作。蕭老板客氣了。”站在最後麵頗有書生氣的高明成接過話,和善的樣子倒一點也不像幹刑事的,更像幹居委會裏家庭調解工作的。
“蕭先生,我先出去一下。”知道接下來的事情他不好再站在一邊旁聽,趙安年很識時務的要求離開。
蕭柯靜靜地看了一會青年,點點頭:“不好意思了。”服務員很會察言觀色的立刻迎上來帶著趙安年離開。
走到門口時趙安年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卻沒想到蕭柯居然一直在看著他離開,那雙桃花眼永遠的溫情脈脈,隻是這麼直白的注視著他還是相處以來的頭一次,嚇得趙安年慌不擇路地跑了。
隨著門被關上的聲音,蕭柯聽到自己有些愉悅的聲音說道:“那麼,兩位警官,你們想問蕭某什麼呢。”
作者閑話:
且更且珍惜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