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琳，你路上小心點哦。”雨勢已經漸漸趨於減弱，辜初薇打著花傘站在車窗外囑咐道。
    “嗯，知道了。”
    趙安年坐在副駕駛座位上，躊躇半天還是趴在窗口對著外麵的人說道：“總、總經理，之前的事……真的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原本望向遠方的辜初茗聞言回過頭來注視著趙安年混雜著尷尬和歉意的臉，卡在鼻梁上的眼鏡染著些汙漬模糊了車內人的雙眸，他微不可聞地閃動了素來沉靜的眼，繼續著波瀾不驚的語氣：“無事，意外而已。而且要說抱歉也是我，撞你的人是我。”
    “但、但是……”趙安年還想說什麼，但是，好像說什麼都挺尷尬的。
    “趙安年是吧，新助理。”辜初茗在魏琳發動汽車時突然問道。
    “是！今天第一天上班。”
    “嗯，明天就不要來了吧，好好在家休養幾天。一會讓魏琳把手機號給你，要是有哪裏難受給她打電話。”說罷，辜初茗就拉著辜初薇向後麵等候多時的車走去，將趙安年的婉言謝絕盡數拋在腦後。
    魏琳好整以暇地注視著身邊的青年，看他默默地轉過身子對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我明天會正常上班的。”
    魏琳“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將車子緩緩駛出：“大老板放你假你還不高興，就這麼想快點為公司捐軀？”
    “畢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我今天才第一天上班，我不想讓同事因為今晚的事明天工作上為難。”趙安年有些欲哭無淚，這上班第一天真的是倒黴透頂，硝煙彌漫的辦公室，輕薄老板，如果時光倒流一個多月以前，寧願工地擰鋼筋也不要來GS麵試。
    “看來第一天上班，跟辦公室那三個相處還不錯嘛。”魏琳一邊專心開車一邊還不忘關心團隊的團結精神。
    “嗯，還好。”
    ……
    肆虐了半夜的暴雨漸次消弭了起來，隻剩下綿密的雨絲如細線一般洋洋灑灑地散落在夜空，在路燈的映照下閃著漣漣銀光。快速行駛的車輛將孤獨佇立在兩邊的路燈拋在身後，昏黃的光影如光帶一般在臉上留下連續而分割的印記，在迷蒙著煙雨的夜色裏，淒惶的就如同他的人生，照不見來處，看不見歸處。
    “那個，謝謝你送我回來。”他站在家門口，對著車裏魏琳微微鞠躬，
    “客氣了。”魏琳擺擺手不甚在意：“那麼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明天實在不行就別來上班了。”
    “啊……好的，房間狹小就不邀你去裏麵坐一會了。”上前一步，趙安年有些拘謹地說道。這種群租房用來招待自己上司實在太寒酸了。
    “不用了。”魏琳看著少年有些難為情的神色，笑意染上唇角：“再坐下去天都快亮了。你早點睡吧，晚安。”
    “那您慢走。”趙安年對車內人深深一鞠躬，望著汽車漸漸駛出視線，直至看不見才拖著依然有些疼痛的腿一瘸一拐地回到房內。還好是一樓，要是在頂樓，這條腿絕對要斷。
    白熾燈在頭頂亮起，光線刺的趙安年一陣恍惚。他眨眨眼愣怔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仿若神思已然飄零在外不得而歸一般。
    抽屜裏的手機在此時嗡嗡地震動起來，趙安年拿起手機——是一條語音留言。他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十八分。
    “蘋果爛掉了！而且還是全爛了！圖片發你了，你自己看吧。”
    全爛了？趙安年保持著接聽的姿勢久久沒有動彈，好半晌他才抬起頭望向身邊的桌子，早晨買的早點依然安靜地擺在桌子上，被小易一番“打扮”耽誤的都沒時間吃，白色的塑料袋係著好看的蝴蝶結，水蒸氣附著在薄薄的塑料膜上模糊了裏麵點心的輪廓，他抬手附上去——冰冷的，堅硬的，在初秋的夜裏那麼徹骨的冷，冷得連心肺都凍結住一般，趙安年覺得自己要在這凜冽的冰冷裏窒息而亡。
    “喵~~”招財在腳邊不安地走動著，拉回趙安年的思緒。他垂著眸子摸著招財柔軟的身體，眼中氤氳著晦澀不明的光：“餓了嗎，我給你準備吃的吧。”
    將招財放到床上，看著它一顛一顛地動作著，趙安年笑了起來，他點點招財的額頭：“我倆還真是一對命中注定的一對，你瘸了一條腿，我也瘸了。嘿嘿。”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使勁按下了開機鍵，手機半響都沒個反應。果然，趙安年重重地歎了口氣，看來是浸水壞了。
    還是換個手機吧。
    鮮奶油甜膩的香氣在狹窄的車內飄蕩，辜初茗皺著眉頭將窗戶打開，單手支著下頜神色淡漠地望著車窗外劃掠而過的街景。霓虹燈光彩紛繁，在臉上留下轉瞬即逝的瑰影。
    辜初薇叉了一個小草莓一口將其吞下，酸酸甜甜的口感瞬間充斥在口腔內，味蕾如綻放的花朵接納所有的美好與讚譽，她滿足地眯著眼睛，享受著美食帶來的幸福感。
    “雖然晚上吃甜食不好，但是民以食為天，吃飽了才有力氣減肥呀！”辜初薇又挑起一口奶油，安慰自己道。
    拿眼角餘光瞥了一眼一個人吃的很歡暢的辜初薇，辜初茗從喉嚨深處“哧”了一聲，對於辜初薇的一句話包括標點符號都表示出了不屑。
    “怎麼，你不服嗎？”
    看著辜初薇鼓鼓的腮幫，辜初茗決定保持沉默，他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對於這種問題給與回應，跟女性討論減肥簡直就是跟瞎子討論光明一樣不可理喻。
    “嗨！怎麼了，坐到車上就開始恍神？”拿著叉子柄捅捅辜初茗的手臂，辜初薇往她大哥身邊坐過去捧著蛋糕盒，滿臉的“快點告訴我你的心事吧少年”的八卦樣。
    “沒事。”把辜初薇往旁邊推，辜初茗閉上眼儼然不想和她說話。
    “切，不說就不說嘛。”她轉動自己閃爍著狡黠光彩的眼，湊過去賤兮兮地說道：“我猜，你一定是在想剛剛那個男的？叫什麼來著，趙安年是不是，名字真土。”
    辜初茗睜開眼回身望著自己的妹妹，看著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麵容上一臉“嫌棄”的笑意，略帶責備地說道：“每個名字都是父母對孩子的期望，你這樣的隨意貶低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好啦好啦？”辜初薇一臉受不了：“又說教，你上輩子唐僧嗎。你怎麼不把你這話嘮模式開啟給你的員工。”
    “他們沒那麼冥頑不靈。”
    辜初薇狠狠地被噎了一下，感情我就是一顆頑石唄。繼續這個話題顯示會鬱悶死自己，她立刻將話題轉回到之前：“說起來，你遇到他真的很倒黴哎，第一次還好，第二次直接車禍，哥，雖然我不迷信，但你還是跟他離他遠遠的吧。”
    看著初薇一本正經好似關心他的樣子，辜初茗一點也不受用：“轉移話題太生硬。這些都是意外。”
    “意外也很可怕啊，哪次事故不是意外，不是意外那叫謀殺。”辜初薇振振有詞。
    “說的什麼話。”夜裏的風帶著些涼意，辜初茗將車窗關上。“不會有下一次。”
    望著重新閉目養神的辜初茗，辜初薇歪著頭打量良久，幽暗封閉的車內，辜初茗整個人都籠罩在深重的黑色，隻有從窗戶的縫隙裏不慎泄露的一些光彩投映其上，星星點點，將男人本就如玉的麵龐點綴的煞是好看，發梢上光華流轉似是江天海闊的潮水盛起的星辰，熠熠生輝，閃著惑人的琉璃琥珀光。
    辜初薇往自己兄長身邊靠過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趴到辜初茗的大腿上，吃飽喝足果然有助於睡眠呀，辜初薇迷迷糊糊地想著很快便陷入了夢境裏。
    玩笑歸玩笑，但她說的話也確實是真心關心兄長。至於那個男的，一個小職員而已，有什麼好在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