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回逃為上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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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到底能不能帶慕容磊一起上路這個問題,謝晉很仔細地思考過了。她想了千百種說服沉畔他們的方式,最終還是認為這是根本不可能辦到的事。
本來飛鴻宮這幾個弟子就是為了曆練而下山,斬妖除魔才是人家的當務之重。之前他們破例帶著她一同上路,已是例外中的例外了。她自己就是個拖油瓶,哪兒好意思再帶個拖油瓶呢。
她那點畫符的本事,自保勉強還算可以。但是要保護慕容磊這個大活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見她在院子裏踱來踱去,似乎煩心地很。慕容磊知道她在為自己的事想法子,就跟屁蟲似的圍著她,諂媚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跟著你們當一個廢物。本小爺光私房錢就攢了幾萬兩,帶上我,你們就再也不用過苦日子了,保準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不過看你的衣著,似乎出身也不錯,你不缺錢,不代表他們不缺錢啊。在遇到你們之前,我在映月樓還遇見另外幾個修仙弟子,他們窮的一壺酒都買不起,最後還是我請他們喝的。”見她不說話,慕容磊又補充道。
“府上可有出行工具?”謝晉突然問道。
“有啊,一輛馬車,我爹之前出門做生意都是靠它。那是我爹在如意坊專門找巧匠定製的,全城僅此一輛,馬車的內壁全都鋪滿了絲綢,相當舒服……”
“那好,跟我來。”她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房裏拽。
“哎,我們不先去吃飯嗎?他們等我們好久了!”慕容磊顯然還沒有搞清楚情況,就被謝晉一路拖拽著去了她的廂房。
時值盛夏,院子裏碩大的合歡樹開了滿樹的粉霧,隔著百米遠都能聞到膩人的香氣。微風將枝杈上的花蕊吹到了屋內,落在了茶船裏。鯰魚叼住花的根部,向上一拱,把整朵花翻了過來,吃掉了那點黃黃的蕊。
謝晉拉著慕容磊進了屋內,從包袱裏扯出一張紙來平鋪到桌上,命令道:“寫,馬上寫,越快越好。”
“啊?寫什麼?”慕容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這臭小子怎麼又來了,真晦氣,鯰魚從水裏冒出來看著這兩人,覺得他倆很有情況。
“我說你寫。”謝晉把硯台丟給了他。
慕容磊猜不到她的意圖,他拿起那筆,見筆尖有些分叉了,想在茶船裏涮涮,被鯰魚惡狠狠地眼神嚇到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隨即沾了點墨,裝模作樣地起筆。
“我再敬幾位少俠一杯,自此一別恐怕再無相見之日了。”會客廳那邊,慕容老爺有些醉了,一直不停地給沉畔他們幾個勸酒。
沉畔婉拒:“老爺,夫人,我們幾人能得慕容府如此款待尤其榮幸,不過我們明早還要趕路,不易多飲。您的好意我無法推脫,這樣吧,我以茶代酒如何?”
“老爺,幾位少俠明天就要離開了。”夫人也在一旁勸說道:“你縱有萬般不舍,也不能用酒留住人家呀。”
這一晚上,慕容老爺幾乎一直拉著沉畔的手跟他講話,噓寒問暖地簡直比對自己親兒子還關心。他還不止說了一遍,渴望有個沉少俠這樣的兒子。他對沉畔的喜愛,那簡直是溢於言表,在場所有人都看得出來。
沉蘇也喝了幾杯,臉頰有些微微地燙了。她一邊心不在焉地給沉帆夾菜,一邊又在聽著慕容老爺跟她大師兄的談話。
那些她想問卻不敢問,或者不好意思問的問題,都由慕容老爺幫她問出來了。她隻是不動聲色地聽著,記下了每一個問題的答案。
“沉畔少俠,看你已過及笄之年,是否有婚配啊?”
“老爺說笑了,修仙弟子何來婚配。我早年曾在我的家鄉做過幾年教書先生,所以比起師弟師妹們十幾歲便出來修行,已是晚了。如今更是不敢再有任何分心,一門心思全在修行上。”
慕容老爺隻當他不好意思承認,便拉住他的手語重心長道:“哎,人可都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尤其是你現在這個年紀,你說你看破紅塵,可能嗎。你跟老爺我說說,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老爺我說不定能給你結門好親事。”
麵對慕容老爺的過度熱情,沉畔隻是連連搖頭,一再地避開這個話題。他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自己的私事,尤其是在師弟師妹麵前。
他不想談,有人卻很想聽。沉蘇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很想知道,大師兄心中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人。大師兄在飛鴻宮是滿門上下都敬愛的人,每一個師弟師妹對他都是發自內心的敬重和喜歡,而他對所有師弟師妹也都是一樣的好。在師尊心中,他是德行兼備的好弟子;而在同門心中,他又是尊老愛幼的好師兄。她跟他相識八年,他始終不明白她心裏對他的那份特殊的感情。在大師兄心裏,當真把每個人都看得一樣重嗎?他就沒有更加偏愛的人麽。她給師弟倒茶時走了神,整個茶杯都滿了還沒停下來。滾燙的茶水溢出來漫到了桌子上,要不是沉帆及時出聲提醒她,她還沉浸在幻想中。
“師姐,你是不是喝醉了?怎麼如此心不在焉?”沉帆好意提醒道。
“我沒事。”沉蘇摸了摸滾燙的麵頰,下意識地撒謊道:“我隻是在想,謝姑娘怎麼還沒過來。她之前還跟我說要喝老母雞湯,這湯都涼了,要不要送去廚房給她熱熱?”
“要不我去吧?”沉帆難得主動起來:“正好,我也想見見我的這位救命恩人,想跟她當麵道謝。”
就在這時,一個下人風風火火地從屋外闖了進來,被那門檻絆了一下險些摔在那裏。他爬了起來,連聲大喊道:“不好了,老爺,不好了!”
慕容老爺平日裏最討厭府上下人咋咋呼呼,他放下剛喝了一半的酒,抬起臉來,不耐煩地訓斥道:“我平時怎麼教導你們的,有什麼事值得你如此慌張?火燒房子了?”
“不,不好了,老爺。”下人結巴著呈上一張皺巴巴的紙,道:“少爺跟謝姑娘跑了!”
“哈?”慕容老爺以為自己耳朵聽錯了,看向一旁的夫人,又問了一遍:“他剛剛說什麼?誰跑了?”
下人湊上前去,將手中之物呈給夫人。那是一張皺巴巴的,剛從不知道哪本冊子上撕下來的白紙,上麵畫了兩隻醜鴨子,令人不知所雲。唯獨在右下角落款那裏,寫著謝晉與慕容磊的名字,還摁了手印。
“這是……”慕容夫人也不確定這上麵畫的是什麼,趕忙拿給老爺看。
慕容老爺一把年紀了,老花眼根本啥也看不清,隻好又轉遞給了沉畔,問道:“少俠,你快看看這是個什麼意思?上麵為何寫著我兒和謝姑娘的名字。”
事有古怪。沉蘇他們幾個也都坐不住了,趕緊湊了過去看那張紙。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張圖畫的就是兩隻鴨子在水裏嬉戲,右下角有他二人署名證明了這至少出自其中一人之手。但這幅畫又能說明什麼呢?
“你方才說什麼?你說你家公子跟謝姑娘跑了?他們跑去哪兒了?”沉畔看著那個下人,問道。
“少爺去了馬房,強行把馬車拉了出去,說什麼要帶謝姑娘出去兜風。可是,他倆背著包袱,這哪兒像要出門玩的人啊。馬房的夥計不肯,他就鬧脾氣把夥計踢翻了,倆人搶過馬車揚長而去。這封信,是少爺給我的,還說讓我來送給老爺,老爺看了自會明白。”
這張紙上出了落款處的名字以外,再無一字,居然是一封信。比起這上麵畫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沉畔現在對於謝晉的去向更關心,他想不明白她為何會不辭而別,而且是跟慕容磊一起。
“少爺跑了?那小子能跑去哪兒?你們幾個蠢貨看見他跑了還不去追?”慕容老爺氣不打一處來,走過來要踹那個倒黴的下人。
這兒子跟老子還真是一樣的性格,都這麼粗魯,愛打罵下人。沉蘇他們對眼前的景象早就見怪不怪了,隻當自己是局外人,沒看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沉帆有些摸不著頭腦。敢情那倆人不來吃飯,就是在策劃逃走?他們為什麼要逃走?謝晉本來就不是這慕容府的人,她要走完全可以大大方方地走。至於那個慕容磊,從自己家離開還要鬧這麼大陣仗,真是神人。
“這上麵畫的應該是鴛鴦戲水。”一直冷眼旁觀的沉焱,突然開口了。他盯著紙上那蜿蜿蜒蜒如蚯蚓一般的筆跡,直接下了定論:“他們嫌寫字麻煩,直接畫了一幅畫告訴我們,他們兩情相悅,私奔了。”
這已經是今晚他第二次語出驚人了。但是不再有任何人反駁他了,大家對於他的話都心照不宣地認可了,算是默認了眼前發生的一切如他的猜測一般。
“真的會是這樣嘛?”沉帆還是難以相信。他本來還滿心期待要見見那個救他的女子呢,結果人沒見著,反而聽到了這樣一樁秘密,實在是令他五味雜陳。
“他們離開前就沒說他們要去哪兒?”沉畔對著那個下人又問道。
“好像是……”下人抓耳撓腮地回憶起來,想起慕容磊離開前那句“告訴爹不用擔心,我們去投奔表姑媽了!”,趕忙回道:“說了!少爺說要帶謝姑娘去找表姑媽。”
慕容老爺感覺自己的老臉都掛不住了。這倆人私奔就私奔,還去投奔親戚算什麼道理,就一點不怕家醜遠揚唄。他看了一眼夫人,重重地歎了口氣。
好好的一頓飯吃成這個樣子,他也沒什麼心情繼續了。夫人何嚐不是也覺得十分窘迫呢,她還不得不繼續賠著笑臉應付這幾個年輕人:“我兒從小被我們慣壞了,如今做出這等荒唐事,平白毀人姑娘清譽。我和老爺這就寫一封信寄去餘杭那邊,讓他表姑媽逮到這倆人以後即刻就把他們關起來,再也不讓他們逃走。”
“夫人的意思是,慕容公子跟謝姑娘是去了餘杭?”沉畔哭笑不得地問道。天底下真的會有這麼巧的事嗎?他們本來便是決定要啟程趕往餘杭的。沒成想,謝晉跟慕容磊的目的地居然跟他們不謀而合。
“老夫的表姐名叫慕容秀,於二十多年前嫁到餘杭於家。這些年來雖然極少走動,但是這親緣關係一直沒斷。慕容秀早年曾有意讓她的女兒與我兒子結親,親上加親。要不是夫人不同意,也就不會有今天這事了。之前幾位少俠也說要去餘杭,若你們方便,可否幫我去教訓那個不孝子,別讓他再給雙方添亂了。”慕容老爺對著眾人深深鞠了一躬。
“老爺請放心。我等既要途徑餘杭,必會找到慕容公子與謝姑娘,想辦法勸說他回來。”沉畔答應下來。
其實,他並不在意慕容磊的死活。他隻是放心不下謝晉而已。她到底還是個姑娘,怎麼能這麼糊塗地跟一個陌生男人跑了呢。當初帶她從雲來鎮離開時,他曾向謝老爺承諾會好好照顧她。如今,她下落不明,他良心難安。
沉蘇能夠察覺到他的心思,也在一旁安撫道:“師兄,謝姑娘和慕容少爺也許隻是貪玩才跑出去了,小孩子都是這樣不懂事,等我們找到他們,好好勸誡一下。”
謝晉隻有十六歲,她不懂事還說得過去。可是慕容磊也到了及笄之年了,他難道也不懂事嗎?沉畔實在想不到,慕容磊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讓她跟他一起私奔去了。明明她平時看起來是那麼乖的姑娘,突然轉性轉的如此之快,令人意料不到。
“師兄,我先去追那兩個人,他們才跑了一會兒應該跑不遠。等我找到他們了,會給你們發信號。”沉焱開口道。
“好,你多保重。”沉畔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