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他的玩笑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6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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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員外給愛女重金買了一匹好馬,那是一輛雪白的小馬駒,通體純白沒有雜毛。他本來是想給謝晉買一輛馬車,但是考慮到女兒不是遊山玩水而是去學習曆練,隻好一切從簡。謝晉堅持隻拿一個小包袱,裏麵隻簡單帶了幾件換洗衣服和那本無字天書,還在書裏塞上了她之前備好的符紙。其餘她一概也不想要。最後還是在謝員外的堅持之下,才又塞了一大疊銀票。
    四人自雲來鎮出發,趕往千裏之外的蜀郡。由於謝晉是頭一回騎馬,那馬也喜歡欺負她動不動就撅蹄子想把她甩下來,為了照顧她,大家放慢了速度。
    所經之途,山地居多,行走在林蔭之下,尚能躲避酷暑,還不難走。一旦到了開闊的平地,周圍林木稀少,烈日當頭,別說是人受不了,就連馬都蔫頭耷腦。
    騎馬對謝晉來說實屬不易。她想讓馬往左走,那馬就偏要跟她反著來往右走,仿佛刻意嘲笑她是個菜鳥。無奈,為了防止她被馬掀下去,沉畔隻好伸手拽著她的韁繩一起走,他還要時不時地回頭確認她有沒有坐好。
    於是在上路的第一天,謝晉在他的一步兩回頭裏從開始的不好意思逐漸轉變成了驚恐。
    她驚恐地發現,怪不得眼前這個男人看著總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她總算是想起來了,她還是凡人的時候,暗戀過的一個鄰村大哥哥就是眼前的沉畔!
    在那一世,沉畔因為要上京趕考離開了村子,而他們從此也徹底失去了聯係。心灰意冷的謝晉在機緣巧合之下飛升為仙,而沉畔則在一世又一世的輪回之中最後投胎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沒想到,這一世又遇見了,真是孽緣啊。
    她這邊已經快窒息了。白月光還是跟沒事人一樣關懷道:“謝姑娘,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停下來休息一下?”
    她下意識地把頭搖地跟撥浪鼓一樣,連說了三個“不要!”。要是停下了,她怕自己對著他的臉會直接暈過去。
    “師兄。”沉蘇策馬來到他們身邊,目光不怎麼友善地掃了謝晉一眼,道:“你要是累了,就換我來牽著謝姑娘的馬吧。”
    “嗯嗯嗯嗯。”謝晉簡直不能再同意,也道:“沉大哥累了一上午了,快去歇歇吧。”
    這綠草如茵的平野,一望無際的山川,多美的景色啊,還不值得他多注意一下嘛。快去欣賞美景吧,別再看她了,她都喘不上來氣了。
    身邊,另一個身影也策馬靠了過來,是沉焱。他扯了扯嘴角,似是半開玩笑一般:“師兄,師姐,天色不早了,你們快去探探路吧,否則怕是走不出這片林子了。我們得在黃昏之前找個地方過夜了。至於謝姑娘,就由我來牽著吧。”
    他故意把“謝姑娘”三個字說得很慢,仿佛生怕她聽不見一樣。
    “那好。”沉蘇也不等沉畔同意便答應下來,“你們可要跟上了,不要掉隊。”
    “放心吧,不會的。”沉焱回頭望向謝晉。
    “駕!”二人隨即騎著棗紅小馬揚長而去,很快就把她和沉焱甩得沒影了。
    她開始有些後悔剛剛沒有攔下沉畔。他們要是想把她甩了故意在她麵前玩這出可怎麼辦啊。對她不怎麼友好地何止一個沉蘇啊,眼前這個的眼神簡直像火一樣要把她燒個窟窿了。
    沉焱一把拽過她的韁繩,道:“走吧,謝姑娘。”
    謝晉感覺這小子看上去一肚子壞水,沒準憋著使壞呢,下意識地往後靠了靠就抓緊了馬鞍。
    微風陣陣填補了二人之間的空隙,她聞到了身邊之人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花香,一點也不膩,還挺好聞的。
    兩匹馬相安無事地走在一起,由於離得太近了,不免時而摩擦,屁股和屁股緊挨在一塊兒。
    “算起來,我比謝姑娘還大一歲呢。”沉焱突然開口了。
    哦,他十七歲。謝晉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便回了一個比較常規的問題:“焱師兄,咱們去蜀郡做什麼?”
    “飛鴻宮此次派下山的弟子一共有四批,分別前往不同的地方捉妖。我和師兄師姐被派來了雲來鎮。前不久,接到了蜀郡的師弟的求救信號,那邊出了個他們解決不了的大妖。現在趕過去解決的就是這件事。”
    “哦。原來如此。”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謝晉慢慢地放鬆了警惕。
    “謝姑娘是怎麼猜到自己命格極陰?總不會是做夢夢到的吧?”
    這個問題……有些突然。謝晉覺得他這麼問似乎帶有點嘲諷的意味,便道:“人不可貌相,焱師兄肯定猜不到我會占卜吧?我占卜可是很靈的。”
    “那你猜猜看我們今晚會不會遇到髒東西?”沉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謝晉被他這個眼神嚇到了,吞了口口水,問道:“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問問罷了。”他冷嗤道。
    什麼問問,有這麼問人的嘛。他為什麼要一副“看你裝到什麼時候”的眼神來看她,她命格極陰又沒撒謊。無禮的凡人,謝晉有些氣惱,不怎麼想理他了。
    “抓緊了。”他低聲道。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沉焱偷偷伸了手在她的馬屁股後麵,指尖掐了個掌心焰,悄悄地燒到了馬尾。那馬立馬就察覺到不對勁,瘋了似的一頭躥了出去。
    而他也順勢鬆開了韁繩。
    “啊!救命啊!”謝晉被馬馱著呼嘯而過,整個人前仰後翻的,要不是手抓緊了馬鞍,早就被甩下去。慌亂之中她根本來不及去拉韁繩,頓時驚聲尖叫起來。
    “招鬼怪,會占卜,讓我看看你還會什麼。”沉焱扯了扯韁繩,也追了上去。
    ……………………………………
    沉畔與沉蘇即將離開樹林,他們駐足停留了一會兒,一回頭,見方才山坡上還在並駕齊行的兩人沒了影子。謝晉的小白馬毛色鮮豔,在綠茵地裏應該很顯眼才對,怎麼才一會兒功夫人就不見了呢。
    “師兄,”沉蘇擦了擦額頭上的薄汗,想要催促他快走:“前麵不遠處有個客棧,我們先去那邊落腳吧。謝姑娘有阿焱看著,許是兩人走的慢了些,應該沒什麼事。”
    沉畔搖了搖頭,須臾之間調轉了馬頭的方向,看似要折返回去:“從方才到現在也有一炷香時間了,兩匹馬並肩而行,怎會一點影子看不見。隻怕……”
    遠處的山坡上,有一絲光亮在不停地閃爍,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他眯眼看了看,想到了她頭上戴著的那支銀簪。雖然隔著老遠,依然能瞧見那匹馬不受控製地在草地上亂衝亂撞,它的尾巴似乎……著火了?
    沉蘇也看見了這一幕,還未等“師兄”二字出口,身旁之人便騎馬趕了過去。
    他又是這樣,連聲招呼也不打。她歎了口氣,哀怨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擔憂,很快也調轉馬頭趕了過去。
    烈陽之下,那匹白馬不要命似的衝進了密林,把馱在背上的人甩來甩去。盡管謝晉已經拉住了韁繩,可她不管怎麼拉扯,那匹馬都不聽使喚,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裏,堅持自己跑自己的。她被顛得七葷八素,已經有些神誌不清了。
    沉畔騎馬趕來,正巧趕上白馬在自己麵前呼嘯而過。他立時淩空而躍,踩著周圍的樹幹追了上去。追上以後,他先是施法滅了馬尾巴上的火苗,隨後從袖中掏出一堆符紙,撒向空中,一字排開。符紙排列成一道肉眼不可見的牆壁,橫亙在馬匹前方,擋住了去路。那馬看不見,往上一幢,被粗暴地攔了下來,立即前蹄跪地,側倒了下來。
    沉畔則衝上去救下了幾欲暈死過去的謝晉,將她抱在了懷裏。
    白馬倒在地上,不斷地喘息著,直噴粗氣,一時之間是站不起來了。身後,沉蘇和沉焱也趕了過來,見到的則是沉畔抱著謝晉的一幕。
    謝晉躺在沉畔懷裏,一張臉慘白慘白毫無血色。剛剛覺得暈眩的感覺有些消退了,結果一睜眼便見他那張帥臉近在咫尺,她頓時更暈眩了。更糟糕的是,她現在惡心地想吐。
    “師弟,我不是讓你看好謝姑娘嗎?你為何要捉弄她?”沉畔對著趕來的二人質問道。
    那馬尾上的火苗,能是憑空產生的麽。若非有人故意為之,這馬好端端的又豈會受驚。方才隻有沉焱一人與謝晉獨處,除了他別人都沒這個機會。
    “師兄嚴重了,我隻是想跟謝姑娘開個玩笑罷了。我這不是一直跟在後麵嗎,她不會有事的。”沉焱輕描淡寫道。
    沉畔皺緊了眉頭,看起來是真的生了氣:“你明知她不會騎馬,還開這樣的玩笑,是存心要她的命?”
    “師兄,阿焱應該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誤會他。”沉蘇辯解道。她知道這樣的話沉畔此刻肯定聽不進去,但是不知怎的,她就是想多嘴。
    “師尊說,讓一個人學會以前不懂的東西,最快的方法就是給他一片懸崖。”沉焱盯著他懷中那個正在犯惡心的姑娘,絲毫無悔意:“我從小就是這麼過來的,哪裏不對嗎?”他就是故意的,而且他也不怕被人知道他是故意的。
    “你!”沉畔瞪著他,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有些話,始終是師父說得,他說不得。
    而沉焱,也是一臉冷漠,眼神裏透露著沁骨的寒意。他們就這樣對峙著,彼此都不肯讓步。
    “各位,”謝晉強忍住惡心,道:“一個小小的意外,沒必要為了我吵架。天色不早啦,我們還是先去客棧吧。”繼續這麼吵下去,結果隻會是大家都覺得是因為她的到來而損壞了同門間的師兄弟情誼。她可不想因為這種原因而被趕走,也不敢去追究沉焱的責任。怪就怪她掉以輕心,上了他的當。以後離這個小子遠點就好了,惹不起還躲不起嘛。
    她的那匹白馬受了驚,眼下是騎不了了。他們今天也沒法繼續趕路了,隻能先找個客棧落腳。沉畔將她扶上馬背,與她共乘一馬,緩步往客棧行進。身後,沉蘇與沉焱也無聲地跟上了。
    天邊的落日給大地鍍上了一層血紅的金色,臉色慘白的少女伏在馬背上,好幾次忍住了要吐的衝動。她雖是被折磨得不輕,一隻手卻仍死死地拽著自己的包袱,手臂都麻了也渾然不知。畢竟這裏麵可是有比她命更貴重的物品,她絲毫不敢放手。
    而她不知道的是,從她選擇跟這三人一同上路開始,原宿主的命運就已經被她修改了。如果沒有奪舍,原來的千金謝晉會被孤魂西光陽氣而死;而如今的她,則漸漸背井離鄉,踏上了一段未知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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