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一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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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世界太難熬,也許是人心太複雜,人類最大的悲哀可能就是熱衷於自相殘殺和欺軟怕硬。也許弱肉強食是這個世界永恒的法則。
人性的陰暗在虛偽的外殼下不斷的發育,成長,終於吞噬了心底的光明……
我曾經努力過很多年,想要尋找自己心底的那片海,卻發現原來我也不能免俗,我不過隻是還能感受到陣陣刺痛而已。在這個陰霾籠罩的麻木世界,可能擁有痛感都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我十分慶幸自己還會有疼痛的感覺……
我第一次遇見他是在8年前,那個時候我還居住在老家,那裏沒有這個城市的勾心鬥角,也沒有這個城市的車水馬龍。相對淳樸的民風讓我感到舒服,有一種家的感覺。
他說,對不起,也許一切都是他的錯,是他不應該來過。
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個暴雪天,滿天的雪花紛飛,拍打行人的臉,又像柄柄尖刀,插進人們熾熱的心髒。很多年後,我才明白自然帶來的痛,永遠比不過人心……我頂著漫天的風雪終於坐上了一輛回家的105路公交車。我不自覺地坐在座位上不斷搓手,也許是剛剛在風雪裏等待的太久。“市醫院站到了,請乘客朋友後門下車!”伴著公交提示音上車的是一個小男孩,七八歲大,藍色上衣,生的十分可愛。他的後麵跟著一個老婆婆,頭發花白,走路有些晃。我連忙起身,依依不舍地讓出了那個我還沒有坐熱的座位。那個男孩很“自覺”地就坐了下去,沒說一句謝謝。反而是跟在他後麵的老婆婆加快腳步走上來連連道謝。車繼續行駛,窗外寒風凜冽,車窗上結了厚厚的霜,我輕輕用手把霜融化,默默欣賞外麵的雪景。
他說,當一個人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時候,多數人將不會允許這個異類存在。
“滴,滴,滴。”一陣手機鈴聲打破了車上的寧靜。我好奇地扭過頭,當我看到正站在我旁邊的婆婆緩慢而費力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的時候,我有種強烈的預感,要有事發生。
“老頭子,醫生說……咱們輝兒……再也說不了話了。”老婆婆啜泣著。
我默默看著那個正安靜看向窗外的男孩。心裏愧疚自己剛剛為什麼會在意他沒有說一句感謝的話,同時我也在猜測著這個年紀不大的男孩,在他稚嫩的內心裏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他說,人生就像是一扇窗,沒有半開,隻有全關。
車到站了,當我下車的時候依然會不自覺地看他,可能我憐憫的目光會傷害他。但我還是莫名地想要這樣做。我又回到了冰雪的世界,狂風呼嘯,堅硬的雪又打在我的身上。我目送著公交遠去,驚喜地發現那個可愛的男孩竟然也在看我,接著他用一隻溫暖的小手在車窗厚厚的霜上寫了兩個字:謝謝。瞬間,這個世界不再寒冷……
他說,他也想擁有和我一樣的生活,可惜他不能。
一轉眼,三年過去了,剛剛事業上失利的我,那個時候有些頹廢。我特意挑了一個夕陽西下,景色不錯的時間出去散步。可是當我路過幸福家園小區的時候,剛剛重拾的好心情又石沉大海了。一開始,我看到角落裏圍了很多小學生,這個小區就在我兒時母校的對麵,我上小學的時候也喜歡來這裏玩。出於好奇,慢慢湊過去。當離得稍微近些的時候,我聽到陣陣罵聲,罵的內容很難聽,有人身攻擊的成分。離的更近些的時候,我看到了一些罵的激動的孩子向人牆中間的地方拳打腳踢。我猜想那個地方應該有個人。我快步走上去並且大聲喊住手。那些孩子很快都被嚇跑了。當我走近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這不就是三年前公交車上的那個男孩嗎?我把受傷的他慢慢抱起來,送他去了醫院。候診的時候,我問他你有紙筆嗎?他默默地點點頭,從書包裏拿出來了一支鉛筆和一個破舊的練習本。後來,我們展開了我人生中最特殊的一次對話。每一個每一句話全靠我們手中的筆和紙。
我問他,問為什麼會這樣,他們為什麼會欺負你。
他說,因為我和他們不一樣,我不會說話。
我說,你為什麼不告訴老師?你也要反擊,不能讓他們一直欺負你。
他說,我也告過老師,我也努力過,抗爭過,和他們打過架。可是我還是失敗了。
我說,你的家人呢?他們不管嗎?
他說,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我一直和爺爺奶奶生活,現在奶奶也過世了,爺爺年紀太大,我不敢說,讓他擔心。
當我們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晚了。我主動送他回家,他住在一個很偏遠的地方,離他的學校要有三十分鍾的車程,在我的故鄉,這樣的距離已經稱得上“遙遠”。走進他家,一間狹小的平房。簡單的家具,發黴的牆壁。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真是再合適不過了。年邁的爺爺躺在炕上睡著了,顯得十分安詳。
後來我一直有關注這個孩子,每當逢年過節的時候,我都會去送生活用品,給予他,我力所能及的幫助。
幾年後,孩子小學畢業,他年邁的爺爺也已經去世,他在即將升學的那個暑假選擇了輟學打工。那段日子,他學會了抽煙,開始酗酒,性格變得孤僻和暴躁易怒。每天窮苦潦倒的生活,像一根根銀針,刺進他幼小的心靈。從他日益渾濁暗淡的眼睛裏,我看不到一點他這個年齡應該有的希望和朝氣。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他在工地也同樣遭到工友的嘲笑和欺淩,被老板克扣工資。這一切的一切可能都隻因為一個原因——他和我們不一樣!
那天,我接到電話,說那個孩子從腳手架上摔了下來,永遠的離開了人世。我有種強烈的感覺,他是故意從上麵摔下來的……
至今,我們不一樣這幾個字依然會在我的耳邊回響,每當想起他的時候我的心都會劇痛,我也經常會做夢,夢見他和侮辱他的人搏鬥,夢見他在工地被人毆打,夢見他在辦公室被老板打罵,夢見他拚命地在工地幹活卻得不到回報……他隻是想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出他自己的價值,贏得別人的尊重!我看到了他的奮鬥,他的艱辛,他的鬥爭,也理解了他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