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晚飯時分吧，之前有聽到男孩在床邊跟殼子說著小秘密，也隱約聽到有碗勺碰撞聲，伴隨的還有淡淡的煙火氣，以及飯菜的香味。
    “碰”突然一聲巨響，葉寧覺得自己似乎抖了下，正想抱自己一下，才反應過來自己是沒有實體也動不了的不知道什麼玩意兒。
    “他王家太過分了”這個聲音應該是葉河的。應該是葉溫今天去縣上上工帶回了什麼消息，葉老爹並葉村長一家人都在這邊吃飯。
    “老二到底什麼情況？”葉老爹到底是大家長
    “爹，兒今天去縣上聽到縣上都在議論阿寧。說什麼青山村的姑娘跟秀才定婚了的很野蠻。大白天的把秀才公給打了。還有說姑娘跟人私會被秀才公撞見，反聯係奸夫把秀才公打了。還有些說王秀才的未婚妻，嫌王秀才沒錢，把人秀才打了一通的。更有說咱阿寧找未來婆婆要錢不成打了婆婆的。都是說阿寧，貪財，野蠻，沒教養的。”
    “當時阿寧暈了，我跟阿青急就直接帶阿寧去了醫館，王秀才他們壓根沒出來，就算鄰居也隻可能看到我們帶阿寧走，不可能知道我們打起來什麼。至於其它的猜測，那就更是無中生有”
    “這話，隻能是王家自己放出來的”葉大伯到底是村長看問題要清楚的多
    “他們放出這樣的流言是想幹嘛”做為這一代的大哥，葉寬還是很護著小的們的
    “不會是想退婚吧”大伯母下意識的接了句
    “按這做法有可能，自從那王俊才考上秀才，他們家就不大看得上我們家，以前在街上碰到他王俊才還會叫聲哥，考上秀才後就直接當沒看到。”葉定說道。
    “不能讓他這麼簡單的退婚”
    “不能讓他再這麼敗壞我寧姐兒的名聲”葉河跟葉溫幾乎同時說
    “他們這是想退婚又想得個好名聲呢”葉寬媳婦孫紅說道，眉頭鎖起
    “哪有那麼便宜的事”葉定媳婦楊柳是個暴脾氣。
    “按現在外麵流言的情況如果退婚，王俊才是退婚的受害者，正好可以再結個富戶員外什麼的。但寧兒怎麼辦？”張秀是真的把葉寧當自己妹妹的，想想葉寧將要麵臨的情況，她就心疼。
    “隻怕他王家求的不止是這個啊”老太太人老成精，總是想得更遠些
    “娘是什麼意思”何氏聲音都發顫了
    其它家人也都盯著老太太
    “之前阿寧出事，所有人都圍著阿寧轉，沒關注到縣上情況，現在過了這麼久不管我們最後有沒有澄清，阿寧在縣上跟附近村裏都是壞了名聲的。如果退婚我們短時間很難找到人家願意娶阿寧。可是阿寧還有不到兩個月就十八了”
    “啊”所有人一驚，是的所有人都忽略了這一點。
    所有人商量了半成也沒出個折子。
    “你去請了神婆？”農家吃飯沒有食不言的情況，對他們來說晚飯時候正是忙完一天閑下來交流溝通的時間。葉溫突然想起進村後聽到的事。
    “大夫都沒有辦法，附近的廟我跟娘也都試過了，總得再試試”葉何氏知道丈夫在擔心什麼，其實她裏也沒底。
    時間回到葉寧昏迷的第三天。找大夫還是求神拜佛都已經做過了，葉溫夫婦來到寧州城外那孤獨存在的木屋處。
    木屋的主人是神婆，沒有姓名，也沒有其它稱謂，大家都叫她神婆。本事很大，很多沒法解釋的怪異事件都可以找她解決。按說這樣的人應該很受大家歡迎。但神婆卻不是，實在是她家太恐怖，屋子裏紙紮比冥店還多，還有很多表情怪異的紙人。加上她說的一些不好的話都容易實現，不是走投無路，大家都不找她。
    葉家現在也是病急亂投醫。報了住址，說了女兒情況，然後遞上女兒的八字給神婆
    大白天的神婆的屋裏也很暗，昏黃的油燈時不時“嗶啵”一聲，何氏的心也跟著一跳。
    對麵在頭發灰白的老嫗，黑黃的手上拿著八字，緩緩搖了好幾下頭，每搖一下，葉溫的心就往下一沉。
    “八字是個好八字，福祉深厚，但是太厚了，一般女孩魂薄，承受不起這福祉，大不妙啊！”神婆拿起手邊的鈴鐺搖了下，“這個八字的女孩如果父母親緣薄，拉低下福報還能承受。但你家這個顯然不是。”
    “她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家裏平時多少護著些”何氏低低的應了一聲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葉溫的心已經沉底，反而冷靜了下來。
    “按她昏迷的時辰，到現在她還隻是昏迷”神婆一邊說，一邊又搖了下鈴鐺，抓起龜甲一拋“還有一線生機”
    “要怎麼做？”何氏急急道
    “你們確定要她醒過來嗎？醒過來的人，記憶全無，人都認不全，也不介意”
    “當然”
    “哪怕她性情大變？”
    葉溫心有疑慮，但何氏仍堅定的點頭
    “那醒來的還是我們寧姐兒嗎？”葉溫覺得自己現在很清醒
    “你們覺得是那她就是”神婆很有耐心
    “那醒來的她會傷害家人，傷害鄉親們嗎？會成為無惡不作的人嗎？”葉何氏也冷靜下來，不由想起戲文裏說的，什麼妖精附身到處勾引男人吸陽氣，什麼惡鬼附身殺人，還有借屍還魂什麼的。
    神婆沒有回答
    葉溫兩人也沒有當天決定。
    直到今天，何氏忍不住又去請了神婆
    “你知不知道，醒來的很可能不是寧姐兒”葉溫有些失態低吼
    “老二”葉老太聲帶警告“是我讓二媳婦去找的人”
    “娘，你不知道……”
    “老二媳婦都跟我說過了”葉老太打斷了兒子的話
    “寧兒丫頭出生的時候我就去廟裏問過，她的命是很好的，能給人帶來福氣的，果然她滿月的時候，你良叔他們就找到了新蠶種過來，大家的日子也越來越好了”
    “是啊，老二你現在是縣裏的掌櫃了，多風光，可是當初你去了縣裏多少回都不成，結果就一次抱寧姐兒去逛逛，就有人主動讓你去幹活了，還讓他一幹這麼多年，成了掌櫃”葉老爹也不由感歎孫女的福旺能量。
    “我也是跟阿寧一起過去，才成了碼頭管帳的”雖然阿寧沒做啥，但葉定還是覺得冥冥中有葉寧的功勞。
    “就算醒來的不是阿寧，但這福祉深厚的總不會出來個為惡的”葉老太道“就算我阿寧真沒救了，另一個人來到阿寧的身體也隻說能他跟我們家有緣，說不定她也是阿寧福祉的一部分”就沒有不信神佛的老太太“能讓他借阿寧的身體活一回也算是我們積善一回”
    “但那就不是我們阿寧了啊”葉河也有些無法接受
    “試一試總比不試好，阿寧已經昏迷這麼多天了，她還能撐幾天”張秀忍不住說了
    “要是阿寧撐不過去，不管阿寧還是其它人就真的都沒有了，試了萬一成功還能救一個”楊柳顯然也是讚成請神婆的
    “神婆今天走時說，阿寧的魂薄弱，最好的情況可能招來的魂會直接跟阿寧的魂融合，那阿寧就會記得我們所有人”何氏說了神婆的交待，這幾乎是她今天一天聽到的最好消息
    “那就這樣吧，等她醒來所有人都不要多說，隻要她不傷害大家，那她就是阿寧。今天我把話放在這，誰都不許再說她不是阿寧這種話了”葉老爹大家長直接拍板了
    “上次張村那邊那個阿花嫂從山上摔下來後不是就失憶了嗎？就算阿寧不記得我們也不是什麼大事”葉河妻子李氏說道
    “是我想岔了，聽說書的也經常有說些遭逢大變，受了刺激昏迷後性情大變的事嘛”葉溫似乎是一瞬想能笑容都輕鬆多了
    “是啊，神婆本就怪怪的，臨近村子裏的人不都說本來平常的事，被神婆一說就變可怕了”
    “我覺得阿寧要是醒了，那就隻是受傷後醒了，上次杏林堂的張大夫還說寧兒醒了也可能會出現頭暈，失憶或其它不可預估的情況呢”葉定一向心大的
    “老二，你們別想太多照顧好阿寧，能醒過來才是最重要的”
    葉家村進村的路邊幾個孩子正在草叢裏捉蛐蛐。忽見一輛驢車進了村子，車上放了不少東西，還係著些紅布條，旁邊坐了個書生打扮的青年，還有一個大嬸看年紀估計是書生的母親。
    另一個大家都知道是縣上有名的王媒婆。隻要給的錢足夠什麼樣的親她都會說，做小，衝喜，鰥寡，她什麼敢說。什麼人到她這兒都是一朵兒樣的人
    正是：一條帕子兩邊花，背時媒人兩麵誇；
    一說婆家有田地，二說娘家是大家；
    又說男子多聰明，又說女子貌如花；
    一張嘴巴嘰哩咕，好像田中青蛤蟆。
    這個王媒婆來過村上好幾次，都是想說村裏的姑娘去給縣上員外做小，不止一次被村裏趕出去。孩子們都知道她來沒好事。
    於是孩子你一哄而散，同時叫著“王媒婆來了，縣上的王媒婆來了”
    車馬在葉家停了下來。
    張秀一開門就聽見王媒婆那獨具特色的刺耳聲音道：“葉家的，我給你們報喜來了！”那尾音延綿不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