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傻，”林霄心中罵道，是因為若蘅先前被鬼靈所侵擾，還是因為這裏的怨氣太重，白若蘅根本無法承受，現在不過是一息尚存。
    這時，蘇道傑和孟子玨也跑了進來。
    “這是怎麼回事啊？”
    “若蘅這是怎麼了？”
    “出去！你們都出去！”林霄怒吼道。
    “師兄，白公子被惡靈侵擾，師傅以前教過我聚靈術，可以用。”蘇道傑提醒道。
    “對，聚靈術。”林霄突然想了起來，玉靈山道人的藏書洞裏也有。
    “讓我來試試吧！”蘇道傑說。
    可林霄緊緊抱著白若蘅，不讓旁人靠近一步：“你出去，你，還有你，你們都出去！”
    此刻的林霄，心中隻有深深的自責，他緊緊地抱著白若蘅的身體，根本無法凝神，更施展不出什麼聚靈術。可他越是悲痛，越是自責，越是努力凝神而不得，卻突然聽見體內嘭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炸裂開來。巨大的靈力，一下子湧入了他的胸腔，讓他感到幾乎無法消受。
    林霄伸出手，隻看見一道金光從手心裏發射出來，聚成一個懸浮的金球。
    林霄眨了眨眼睛，這是什麼？靈珠！潛伏在他體內的靈珠！他茅塞頓開，將靈珠之靈力彙聚於指尖，輕輕按住了白若蘅的太陽穴。
    靈力源源不斷地注入了白若蘅的身體，同時也打開了林霄的記憶，他眼前的白若蘅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一幅幅畫麵進入了他的眼簾。
    他看見年輕的龍子坐在一條淺淺的小河邊上，懷裏抱著一個孩子，就像此時此刻一樣，把靈珠的力量注入那個孩子的體內。那是孩子全身濕透，麵色青黑，氣若遊絲，龍子眉頭深鎖，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孩子嘴角突然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當林霄看到第二個畫麵，那個孩子便長到了十四五歲，長得俊雅至極，一個人在水邊舞劍，身姿輕盈飄逸，卻招招都透著殺氣。他突然一個轉身，將劍鋒往一塊巨石上一指，砰地一聲，那巨石便炸裂開來。龍子一下子從石頭後麵跳了出來：“淼音，你好厲害！”
    那孩子卻麵無表情地把劍推入鞘中，轉身離去。
    龍子望著孩子的背影，有些擔心，又有些欣慰。青蛟為真龍所化，在這世界上已經活了許久，所謂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這些年孩子一日變一個模樣，可青蛟一點兒也未變。眼見這淼音越來越顯得少年老成，再下去，卻要比他還成熟了。
    少年走到小河邊，卻隻在岸邊定定坐著，呆呆地看著水麵，正是盛夏，卻聽滿山蟬鳴，大約那清涼的河水很是吸引人。可惜自從小時候溺水，淼音便對水十分懼怕，再也沒有下過河。青蛟走到河裏，朝淼音撩水，水濺在他的身上，卻隻是本能地一縮腳。
    “淼音，快下來！”青蛟喊道，“這水清涼得很！”
    可淼音還是一動也不動。
    青蛟沒入水中，又探出身來，雙手捧在一起，又喊：“你看！魚！”在他的手裏，有一條好大的鯉魚，扭了幾下身子，啪地一聲又跳回水裏。可淼音還是不為所動。
    青蛟又潛進了水裏。淼音隻看著水麵，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卻不見他出來。淼音似乎有點著急，可轉念一想，他是龍，本來就生在水裏，怕什麼。可就在這時候，卻聽嘩啦的一身水響，淼音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從河裏一下子竄出個青黑色的長物，將他攔腰卷起來，拉入了水裏：“別這麼無趣，有我在，你怕什麼！”
    原來青蛟化成了龍身，淼音騎在他身上，隻害怕地緊緊抱住真龍的脖子。“我先帶你來一出蛟龍出海！”
    那真龍一下子紮進了水裏，一路潛入了河底，再一個翻身，又向上騰躍，卻聽嘩啦一聲水響，淼音發現自己已經飛到了半空中。那張沉靜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笑容。
    玩鬧好一陣子，回到岸邊，青蛟得意地說：“怎麼樣，過癮吧！”
    淼音趴在青蛟背上，隻說了兩個字：“再來。”
    鬧騰了一個下午，淼音低頭看著自己的衣服，發愁了：“你看我全身都濕透了，回去怎麼交代！”
    “好辦啊，你把他脫下來，曬幹就是了。”
    淼音站起來就往遠處跑，青蛟一把拉住他：“你要去哪裏？就在這裏曬，你看那塊大石頭，最適合曬衣服！”
    卻見淼音一下子耳朵都紅了。
    “不會吧！你還害羞啊，你放心，這個地方沒有別人。”
    “沒有別人，你不是人嗎？”淼音看著他。
    “你這個小屁孩，居然還和我見外！”青蛟要罵，看著淼音的臉，聲音小了下來。
    “誰是小屁孩？”
    青蛟摸摸腦袋：“誰知道你長這麼快啊，剛認識你的時候你確實是個小屁孩啊，可惜現在比我都厲害了，再過幾年，我是不是得叫你大哥，也該怕你了。”
    淼音眼睛輕輕一抬：“以後不許叫我小屁孩。”說完小心翼翼地把上衣脫了，鋪在石頭上，那塊大石被陽光照著，熱熱的，然後走到石頭的另一麵坐了下來。兩人說話可以聽到聲音，卻看不見人。
    青蛟暗笑，這個孩子，還真是事兒多。或許因為他為桃花穀主收養，從小教授禮儀規矩，不像他在天地之間長成。
    “淼音，你說你那麼怕水，為什麼名字裏麵那麼多水啊？”青蛟隔著石頭喊話道。
    “因為穀主給我算過八字，說我五行缺水唄！”淼音在石頭那邊喊話過來。
    “原來你命中缺水啊？而我是水裏的青龍，你和我在一起，那可不是太對了？”
    坐在石頭那邊的淼音不說話了，卻隻是側過身，把一側的臉靠在石頭上，一隻手在那石頭上若有若無地摸了摸。
    可就在這時候，卻聽見一陣風起雲湧。青蛟轉身一看，從天邊過來一個白色的人影。
    林霄眯起眼睛看，那人影越來越近，卻見此人張著一張格外美豔的臉龐，林霄心裏咯噔一聲，這個人，這個人男女莫辨，怎麼那麼像蘇道傑？
    卻見青蛟遠遠地對那人喊：“師弟，你怎麼來了？”
    此人居然是踩著雲朵過來的，一身銀線繡成的長袍，上麵是白虎的圖案，飄飄若仙，可一張嘴說話，依然像是個未更事的少年：“別問了，煩死了，紫衣尊派我來查鬼王。”
    “鬼王？鬼王不是早就被滅絕了嗎？”青蛟說。
    “我也是這麼想啊，可是紫衣尊非說中土有鬼氣，怕是要出來個新的鬼王。”那人撇撇嘴。
    “這個紫衣尊，真是沒事找事。”青蛟罵道。
    “可不是嗎？”那人歎了口氣，“要天下真有鬼王，怎麼會如此寧靜。我也就是出來轉一圈，交個差。”
    “要這天下沒有鬼王，紫衣尊也沒有存在感。”青蛟搖搖頭。
    “可不是嗎？不過我剛過來的時候，確實感到這邊有鬼氣，你是不是最近又光記得玩，不記得看管家裏那條惡鬼了？”
    青蛟一拍腦袋：“對對對，你一說我才想起來。我的地盤，怎麼可能會有事，你要查什麼新鬼王，還是往那邊去吧！”
    可他微微一笑：“你也不用這麼著急趕我走吧！好容易來一趟，連口水都沒喝呢！”
    “那是那是！”卻見青蛟伸出一根手指，往前麵的草地上一指，憑空變出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桌上還放著一個酒壺，兩個酒杯。兩人走了過去，那人倒上酒，放到鼻子前聞了聞，叫道：“師兄！你這又是私藏的什麼好酒！”
    “這是我洞裏最好的酒，全來伺候你了。”青蛟笑嘻嘻地說。
    那人大悅，一飲而盡，卻見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青蛟趕緊跑到河邊，淼音居然還在那裏，已經把還沒有曬幹的衣服給穿上了。
    “他一時半會醒不了了，你快回去吧！”青蛟說。
    淼音遠遠看了眼醉到在地的白虎：“這個人是誰啊？鬼王是什麼東西？”
    “他是我的師弟，是個白虎仙。鬼王嘛，就是一些無中生有的東西，不可多信，你快回去吧！”青蛟催促道。
    “你為何要把他灌醉？”
    “我可沒有灌，是他自己醉的，你都看到了。”兩人四目相對，青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現在真是越來越聰明了，淼音，我們約定過的，我們之間的事情，永遠隻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就像桃花穀的村民不知道你是我青龍的朋友一樣。”
    淼音的眼睛居然變得有些朦朧：“那我走了。”
    青蛟望著淼音遠處的背影，自言自語道：“誰也不能決定自己的出生，但我和淼音在一起這麼多年，他的心性如何我是了解的。誰說鬼王的孩子就一定是惡鬼？隻要有我在，定要護你一生平安。”
    “隻要有我在，定要護你一聲平安。”林霄口中也輕聲念到，卻感覺懷中一動，他低頭一看，白若蘅慢慢地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