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魂穀的白天很短，等白若蘅抓了魚回來，天也就黑了。鬼婆支起爐灶，把十條魚一鍋煮了。又叫鬼娃和白若蘅在屋外麵的空地上擺好桌椅，她自己則在屋外點了兩站黃色的燈。一時間陰風陣陣，那燈卻不被吹滅，反而越發明亮了起來，濃霧一下子彌漫起來。
    不一會兒，白若蘅便聽見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像是腳步聲，卻又似乎不是腳步聲，如同耳朵裏麵進了水，怎麼也聽不真切。從濃霧裏，突然走出一些人來，一個個都穿著黑衣黑褲，徑直往他們走過來。
    “看什麼看，還不來幫忙。”鬼娃催促道。
    白若蘅一轉頭，鬼娃懷裏抱著一摞陶碗，鬼婆在門口支了一口大鍋，裏麵就是那十條陰鯉魚熬的湯，她手裏拎著一個大勺子，往那些碗裏舀湯，一邊喊道：“若蘅，把這些湯給客官端去！”
    客官？卻見這些黑衣黑褲的人走過來做到了預先擺好的椅子上，也不說話。白若蘅低聲說：“婆婆，這湯不是有毒嗎？”
    “這湯他們吃得，上了湯，別忘了收錢。”鬼婆說。
    白若蘅聽得雲裏霧裏，稀裏糊塗上了湯，收了錢，一圈回來低頭一看，手裏拿的確實一摞紙錢。那些人喝好了，也就走了，鬼娃忙著收碗，眼見著又來了一撥新的，喊道：“快點！”
    鬼婆的一鍋魚湯一會功夫就賣完了。鍋空了，她把那兩盞黃色的燈滅了，一時間世界突然安靜了下來，便再也沒有人來，鬼娃把桌椅又收了回去，白若蘅抬頭一看，天上一輪明月，溫柔地照著這深山峽穀，和剛才仿佛是兩個世界。
    白若蘅走回屋裏：“剛才那些人，是鬼？”
    鬼婆笑笑：“看你說的，是人便不是鬼，是鬼便不是人。他們還在往黃泉的路上走，半路餓了要吃飯。你今天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這一天，白若蘅感覺比一年還要漫長，而這才是第一天，這天晚上真是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又是鬼娃叫他起床：“奶奶昨天收了好多錢，今天辦大事，快走！”
    收了好多錢？不都是紙錢嗎？白若蘅稀裏糊塗地起了床，看見鬼娃和鬼婆都換了一身半新衣服，雖然依然是樸素的布衣，卻似乎要比昨日更講究些。他們又來到了昨日那亂墳堆。鬼娃拿了紅線，拴在旁邊的樹木上，圍了一個圈，又在上麵係好多鈴鐺。鬼婆在中間坐著，前麵一個炭盆，燒了火。她叫鬼娃和白若蘅懷裏捧了紙錢，在他身邊坐著不要動，一邊嘴裏念念有詞，一邊從他們手裏抽出幾張紙錢，用炭盆裏的火點著了，往天上一丟。那些紙錢在空中翻滾著，燒成灰燼，落在地上。
    不一會，空氣中沒有一絲風，卻聽見那些紅線上的鈴鐺叮當作響，而從鬼婆手裏丟出去的紙錢也不落地了，火也變成了藍色，整個亂墳堆裏到處都飄浮這燃燒的紙錢。就這樣持續了大約有半個時辰，鈴鐺才安靜下來，紙錢的灰燼也落到了地上。
    白若蘅一看那鬼婆，嘴唇發白，似乎是消耗了好大的精力。鬼娃把鬼婆扶了起來，鬼婆吩咐道：“你們一人撿一具最好的屍體，背回去。”
    “婆婆，背屍體回去幹什麼啊？”白若蘅問，“又是喂魚嗎？”
    “背回去練習控屍術啊。”鬼婆說。
    “何為控屍術？”
    “顧名思義，就是控製屍體為你所用。”
    可白若蘅站在那一動不動：“婆婆，恕若蘅直言，這些人被拋屍於此，生前都是些可憐的人，為何死後還要如此折騰他們？”
    “這些人死了沒人管，隻能作孤魂野鬼，我剛給他們做了法事才好如輪回，如今魂兮歸去，留下一具皮囊歸我所用，是他們心甘情願的。”鬼婆說。
    “可控屍術畢竟是歪門邪道。”
    “劍術，道術是術，控屍術也是術。術本身沒有正邪之分，難道那些練劍術的人就都是正人君子，從來不做殺人放火的勾當？”鬼婆說。
    “那些被你用來練控屍術的，真的不會有怨念嗎？”
    鬼娃說：“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多問題，奶奶不是說過了嗎？這都是孤魂野鬼，沒有奶奶他們永遠也不得超生，奶奶超度他們，他們感激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有怨念，他們的屍體留我們所用，或是種菜，或是養魚，或是幹些體力活，不然我們怎麼活下去，我們不活下去，又有誰來管那些死無葬身之地的人？”
    白若蘅居然無言以對。

    作者閑話：

    放聖誕假，出去旅遊幾天，下一篇31號回來再更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