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霧了，四處朦朦朧朧，仿佛誤入仙境一樣。
    那顆香椿樹，一夜之間葉子落了一大半，看上去光禿禿的，徒增了幾分淒涼。
    隔壁的老人很久沒有出來曬太陽了，聽說她病了，躺在床上已有好幾天。
    是啊，她年紀太大了，好像已年過九旬。
    她頭發全白了，總是亂糟糟的，像是幹枯的雜草一樣。
    她臉上堆滿了層層疊疊的褶皺，總是看不出她的表情。
    她的兩隻手骨骼突兀，黝黑幹癟的皮膚鬆鬆垮垮地搭在上麵。
    她頭腦還算清醒，隻是耳朵有一點兒聾，眼睛也有一點兒花。
    她的腿腳不利索，好像是早年受了傷。她每邁出一步子，都要雙手扶著一張板凳，板凳挪一下，她就顫巍巍的邁出一條腿，然後另一條腿再顫巍巍的跟上。
    就是這樣走著，她每天也會從臥室走到大門口，短短十來米的距離，她總是要走上一二十分鍾。
    夏天，她每天都坐在大門口的小板凳上，眼睛望著馬路，一望就是一整天，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有人問她：“這麼熱的天兒，您坐在這兒幹什麼？”
    她說：“屋子裏太熱了，連個風扇也沒有，坐在這兒還涼快一些！”
    冬天，她還是每天坐在大門口的小板凳上，眼睛直直地望著馬路。
    有人問她：“這麼冷的天兒，您坐在這兒不冷嗎？”
    她說：“唉！屋子裏更冷，坐在這兒還能曬曬太陽。”
    誰知道什麼原因呢？她兒子兒媳婦都不待見她，時常對她冷言嗬斥，動不動也會指桑罵槐的罵上幾句。
    也可能是因為她太老了吧，沒有一點勞動能力了，連照顧自己也需要依靠別人了。
    聽說，她年輕的時候，倒也是個勤勞能幹的人兒，屋裏屋外田間地頭也沒少為兒女付出。
    唉！可是，現實也就是這樣，不是所有的付出都會得到相等的回報。
    她的老姐妹來找她聊天，她淚眼婆娑地說：“唉！你說活這麼大歲數幹什麼，老天爺也不讓我死了，竟給兒女們添麻煩。”
    她內心一定很絕望吧，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嘴上雖這麼說著，可終究還是怕死的。
    她病了，腦子裏迷迷糊糊的，躺在那張破床上下不了地。她央求兒子帶她去看病，她兒子滿腹牢騷地把她送進了醫院。
    過了兩天，她又從醫院回來了。
    鄰居問她兒媳婦：“你婆婆怎麼樣了？”
    她兒媳婦說：“死不了，就是血壓有點高！”
    或許，人隻有在靠近死亡的時候才會感到恐懼。
    小時候，我們總會不經意地把“死”掛在嘴邊，可能，那時候覺得“死”對於自己還遙遙無期。可是時間過得那麼快，不知不覺地就長大了，不聲不響地就老了，然後即將無聲無息地死了。
    又過了幾天，她身體恢複了一些，她又艱難地走到大門口，坐在小板凳上望著馬路。
    也不知誰家的一隻黑貓，時常慵懶地趴在她的腳邊，冬日裏稀薄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讓人覺得這世間還是溫暖的。
    她伸出一隻幹枯的手，輕輕摸了摸黑貓的脊背，黑貓嚇了一跳，機警地搖著腦袋東張西望，老人看了看它，它看了看老人，旋即，又伏在了地上。
    一個人，一隻貓，一張板凳，不知道餘生還有多久。